下午的时候,喝了两杯的三大爷给柳青青诊脉,“身体没事,多休息就好。”得了这话,柳家人这才真正地放心下来。
白天的热闹随着渐渐黑夜的渐渐加深而变得宁静,忙碌了一天的柳家人收拾好家里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吹了灯上了床,很快就进入憨甜的梦乡,唯有新房内的红烛依旧在孜孜不倦的燃烧着。
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的苗氏也不敢点灯,只得静静地等着时间慢慢地流逝,当感觉到差不多时,才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推开房间的门,露出脑袋,四周查开,现明亮的月光下,除了斑驳的影子外,并没有一个人。
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瘦弱的身体从门缝里挤出来,放轻脚步,一手拎着裤腿,一手捂着嘴,往大女儿柳荷花的房间走。
在从未生过偷盗事件的柳家村里,睡觉时也仅仅是将房间门关上,很少有从里面栓门的,呡嘴,用有些哆嗦的手推开房门,月光瞬间就溜了进来。
“荷花,荷花。”苗氏人站在房间外,压低声音叫着,见没人回应,确认她睡着之后,才蹑手蹑脚走进去,就着月光,将屋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敢有半点耽搁,直接走到床前,查看凳子上放得整齐的衣物,果然,在衣兜里找到了钥匙,眼睛一亮。
就在这个时候,柳荷花翻身,睡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了娘的声音,以为做梦的她并没有多想,闭眼,选择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觉。
站在床前拿着钥匙的苗氏差点被她给吓死,整个人僵硬在那里,是一动也不敢动,好不容易确认对方睡熟了之后,这才将怦怦直跳的心按下,快步走了出去,并且仔细地将房门拉上。
这一番的动作,让苗氏有些虚脱的同时带着隐隐的兴奋感,站立了良久,平静下来之后,匆匆地去了柳梅花所住的地方。
另一边,柳梅花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心想着她让娘却办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有些不靠谱,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况且这个家里,除了她恐怕没人会愿意帮忙的。
等到开锁的声音传来时,柳梅花眼睛一亮,并不敢点灯,好在今晚的月亮挺大的,适应了就不会觉得黑暗,“娘,你终于来了。”
“等急了吧。”苗氏笑着问道。
“恩,”柳梅花点头,拉着苗氏一同坐下,她不想耽搁时间,就怕夜长梦多,到时候走都走不了了,只是,若是不跟苗氏解释清楚的话,她若是闹起来,那就直接坏事了。
“娘,我要走了。”柳梅花直接开口说道。
“走,去哪里?”苗氏有些不明白地问道,“对了,你不是要告诉我你爷爷和爹为什么将你关起来吗?”
柳梅花点头,她知道这解释是少不了的,“娘,爷爷和爹要跟我说亲,可是,你也知道,我心里喜欢的是段公子,哪里还看得上其他的人。”
“可那段公子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他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玉佩,让我去京城找他。”柳梅花说着这话时并不害羞,看着苗氏一脸骇然的模样,连忙说道:“娘,你是不是觉得我胆子挺大的?”
“你这样的话,会将你的名声都毁了的。”苗氏开口说道。
“娘,段公子他值得的,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段公子不是普通人吧?”
对于这一点,苗氏也跟着点头,“但你这样跑过去,算什么?没名没分的,人家会看轻你的。”
“放心,我早就有计划,你觉得我是那样的傻子吗?我会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不会的。”柳梅花说完,从她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木盒子,“娘,你看看,这是我这些年的私房钱,不过,你在看之前,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千万不要叫出来知道吗?”
看着女儿郑重的模样,苗氏愣了一下后才点头,打开这精巧的木盒,里面全是一百两的银票,厚厚的一层。
“娘,你也不必数了,这里一共整整三十万两,”见苗氏整个人都被吓住了,接着说道:“我在县城里还有一家酒楼,两个点心铺子,更在城郊买了五个庄子,拥有上千亩的田地。”
听着柳梅花的话,苗氏的眼睛瞪得溜圆,看了看盒子里的银票,再看了看自家女儿,不断地深呼吸,才阻止了她想要尖叫的冲动,“这些都是你自己赚的?”
“不然呢?”柳梅花笑着反问道。
“我这次去京城,并不会先找段公子的,而是准备在京城做生意,到时候会赚得更多。”柳梅花将盒子拿过来,锁好,放进包袱里,随后才接着说道:“娘,你说说,我带着这么多的嫁妆,却要嫁给爷爷和爹跟我说亲的农家人,你觉得合适吗?”
苗氏摇头,确实是不合适。
“娘,我有这个资本,能够嫁得更好,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你应该支持我的对不对?”柳梅花笑着问道。
苗氏点头,那当然,她的两个儿子的婚事家里的人一点都没有给她插手的余地,想着她如今的处境,荷花的婚事恐怕也是有别人做主。
再说,梅花也说得不错,她的女儿这么能干,嫁给一个农村汉子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不过,“梅花,你心里一定要有数,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若是名声毁了的话,再能干也不能找到好人家的,那段公子是好,可你是姑娘家,怎么着也要矜持一些,知道吗?”苗氏开口说道。
“恩,娘,我知道了。”柳梅花笑着点头,随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十张银票,“娘,这是一千两,你好好收着,有什么需要你拿出来用,不要舍不得,你女儿会挣钱孝顺你的,知道吗?”
苗氏点头,听着她的话心里是热乎乎的,眼眶也有些酸,“你在外面也要小心一些知道吗?”
柳梅花看着她娘有要哭的架势,赶紧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娘,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在家要好好的啊。”
“恩。”苗氏跟着站起身,母女两个轻脚轻手地走到院门口,拉开栓木,打开一条缝隙,“梅花,要当心知道吗?”
柳梅花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影子是越拉越长,很快就融入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见。
冷风一吹,觉得做了一件很大事情的苗氏却突然冷静下来,胆怯地看着后面的房屋,若是被家里人知道是她放走了梅花,想到爹的脸色,相公的冷淡,还有柳家人的忽视,他们会不会直接给她一封休书。
再回想到她出嫁之前,村子里被休回去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下场,不由得浑身都哆嗦起来,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就这么在院门口站了好一会之后,深吸一口气,不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被休。
第二天,因为新人进门,二房也和柳家人一起吃的,直到敬茶和用过早饭之后,都没有人现柳梅花不见了,家里的人开始还昨天借村子里的座椅板凳和碗筷等。
柳荷花给妹妹送早饭的时候,看着没有半个人影的屋子,手中的饭碗落地,出清脆的声音,好些饭菜溅到她的鞋面上也没有觉。
不死心地将各个角落都找了一遍,然而,一个房间能有多大,再看到衣橱里梅花最喜欢的几件衣服都消失不见,哪里还不知道生什么事情。
妹妹逃跑了?这个认知让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随后,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站在柳全贵的面前。
这个时候,柳全贵忙着分桌椅,哪家是哪家的,上面都有独特的记号,归置在一起,等到儿子回来再去还的时候也方便一些,当然,他还要仔细检查有没有擦干净,和昨天太过热闹有没有损坏的。
“荷花,有事?”柳全贵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孙女,一副受了惊吓手足无措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身为爷爷的他还是将严肃的表情放软一些问道。
“梅花,梅花,”这个时候的柳荷花是真的有些慌了,声音都带着哭意,“梅花她,她不见了!”终于将话说完,荷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的话,不仅仅让柳全贵愣住了,也让在一边分装碗筷的柳家女人都侧头看了过来,就是柳青青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昨晚给她送饭的时候还在的,只是,刚才去送早饭,房间里就没人了。”
“好了,别哭了。”柳全贵心里有些气,但也忍着没有冲着对方撒,径直朝着柳梅花的房间而去。
一刻钟后,柳全贵沉着脸,“今天早上谁开的院门?”
“爹,是我。”柳元宵开口说道,“但是并没有什么不对劲,院门是从里面拴着的。”他爹这么一问,他就知道目的,如今他们家的院子可都是用青砖砌起来的,别说是梅花,就是他要翻过院墙没有支架都是不可能的。
得到答案的柳全贵厉眼扫过在场所有的人,最后停留在柳荷花和苗氏身上,“荷花,怎么回事?”
“我,”柳荷花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房间的钥匙除了你,就只有你奶奶手上有一把,你怎么能不知道?”柳元和沉着脸问道。
“二哥,不要着急,荷花,你再仔细想想。”刚刚大哥的回答,已经很明显地告诉大家,梅花是被人放走的。
柳荷花听着自家三叔安抚的话语,用手绢擦眼泪的动作一僵,突然想到昨天梦里她娘好像来过她的房间,若没生这事,她依旧会以为这是梦,可现在,她就忍不住怀疑了,毕竟昨天白天,她娘就拦着她问梅花的事情。
苗氏对上自家大女儿怀疑的目光,整个人都是一哆嗦,然后,用待着绝望和祈求的目光看着柳荷花。
此时的柳荷花整个人像是被冰凉的水从头淋到脚,对于她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心寒得很,将梅花放走不算,还把钥匙重新放回来,在她面对爷爷和爹质问的时候,从未想过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而现在,她的眼神,明显是让她将这件事情给承担下来。
这还是一个亲娘做的事情吗?
只是,娘这般的无情,她却不能跟她一样,也罢,谁让她是她的女儿,承担就承担吧,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在这个时候将自个儿的亲娘供出来。
“爷爷,对不起,估计是昨晚太累了,我送了晚饭之后忘记锁门了。”柳荷花低着脑袋,没让人看见她脸上的伤心和难过。
只是,柳家人有好些眼睛和脑子都不错的,刚刚荷花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当然,这些不错的人中并不包括柳元和,“荷花,你现在还在撒谎,你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柳元和有些生气,他以为是荷花故意放走了梅花,然后用忘记锁门遮掩的借口搪塞家人,他虽然不聪明,可对家里人还是很了解的,荷花一向是心细的人,不会出这样的差错。
“爹,总有意外的。”柳荷花闷闷地说道。
“你,你,”见女儿一直撒谎,又想到逃跑的另一个女儿,柳元和觉得不能在这么下去了,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顿,让她知道错了,不然,以后嫁了人,害得还是她自己。
想到这里,气得不行的柳元和扬起手,一巴掌就朝着柳荷花挥去。
“老二!”这是柳全贵和柳元宵的声音。
“二哥!”柳元吉和柳元丰同时叫道。
“啪”的一声,柳荷花并不怪她爹,只是眼角看着一动不动的苗氏,心里冷得更加厉害了,不过,她怎么没有感觉到疼痛,疑惑地抬头,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人,惊叫道:“三弟!”
柳青槐因为帮着柳荷花承受了这一巴掌,脸上有些红肿,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开口说道:“爹,你先别打荷花,冷静点,等会我会告诉你原因的。”
柳元和看着这个三儿子,再看着他爹和兄弟三个都不赞同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爷爷,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于梅花,我们要怎么办?”
实际上这件事情不仅仅是柳荷花心寒,柳青槐也为他娘的行为齿冷,眼角扫向苗氏,见她因为自个儿转移了话题而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眼里的嘲讽更甚,这个娘是越来越自私和薄凉了,敢做不敢当不说,还将事情推到亲骨肉身上。
“能怎么办?”柳全贵沉着脸说道:“瞒着吧,就当梅花在县城里做生意,村子里的人一般不会问起,再怎么生气,我们也不能四处宣扬她为了一个男人跑了,毁了她的名声,害了她一辈子的。”
柳青青看着她爷爷,若是柳梅花此时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会狠狠地扇对方一巴掌,多好的爷爷,再看看屋里的家人,多好的亲人,就算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维护她的名声,她又怎么能够一次接着一次地伤害这些人。
就算是对此时咬牙切齿的柳叶氏,还有一向和苗氏不和的杨氏,都没有反驳这话,名声啊,对于一个姑娘家是在是太重要了,无论怎么样,她们现在都得替梅花遮掩一二。
“既然她自己跑了,那就让她跑吧,在外面吃够苦头,就会明白,我们都是为了她好。”对于柳梅花这个孙女,柳全贵实在是不想说了,“你们几个,若是在京城遇上柳梅花,就当不认识,让她闹个够,我能在她认识到错误回到村子之后,给她安排个好的亲事,也算是爷孙一场的缘分,仁至义尽了。”
众人点头,“爹,听你的。”柳元和率先表态,事已至此,他们作为亲人,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关苗氏一个月。”柳全贵突然这么说道,如果不是苗氏的娘家人都死光了,他真想让儿子甩给对方一封休书,他不止生气苗氏擅自做主放走了柳梅花,更气她将事情推到荷花身上,儿女孝顺是一回事情,这她的行为,简直跟畜生没有两样。
“爹,”苗氏脸色惨白地看着柳全贵。
这一下,不用柳青槐在私底下跟柳元和说了,所有人都明白得很,二房的人心情自然是不可能好的,其他人这个时候对她的行为,脑子里就只有两个字,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