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瑾将哥舒翰和李庆安之间的信件递给了李瑁,又道:“这是哥舒翰的亲兵偷出来的信件,他身受重伤,赶到寿州将这些信交给臣,还告诉我.....”
说到这里,张维瑾故意停住了话头,等李瑁把信看完,李瑁看完信便已经脸色铁青了,铁证如山,哥舒翰和李庆安早有勾结。
“他告诉你什么?”李瑁恶狠狠问道。
“他告诉臣,这次李庆安攻打江南,最大的弱项就是没有战船水军,所以李庆安写信给哥舒翰,让他带八万水军和战船东去助战,可惜那封信军士没有偷到,便被现了,还被砍伤,他连夜逃出荆州,来找到微臣,说完这些事情后,他便重伤身死了。”
张维瑾对李瑁的性格了如指掌,李瑁本身就对哥舒翰十分猜忌,现在只要能圆这些信的来源,李瑁是不会追问报信士兵是谁这些细节,就像李瑁心中已经蓄满了对哥舒翰不满的火油,这些信就是点燃这盆火油的火星。
果然,李瑁勃然大怒,将信狠狠摔地上,指着荆州方向大骂道:“哥舒翰!你忘恩负义,罪该万死。”
张维瑾趁机又加了一把火,“殿下,哥舒翰忘恩负义不是一天了,他先是背叛先帝,投降李亨,后来又背叛李亨,重投先帝,先帝驾崩后,李亨登位,哥舒翰害怕李亨找他算旧帐,这才投靠殿下,可是他心中并没有把殿下当做是自己主公,我们下面人都能感觉到,他是两湖郡王,并非是荆王手下的大将.....”
“够了!”
李瑁恼火地打断了张维瑾的话,他气得背手在房内来回踱步,他也慢慢想通一些事情了,上一次他说李庆安会给他面子,他写了一封信给李庆安,李庆安果然出兵了,还不知道他的信是怎么写的。
哥舒翰若不答应李庆安什么,李庆安肯出兵吗?
不用说他也猜得到,哥舒翰一定是答应,李庆安若攻江南,他出水军相助,哼!真不知这荆襄军到底是谁在做主,是自己,还是他哥舒翰?
想到这,李瑁杀机横生,他阴森森道:“内贼不除,外敌何御?我想容他,可他却不容我,很好,张将军可有什么办法,替我宰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有!微臣有一计,可杀哥舒翰。”
......
五天后,哥舒翰率一千亲卫骑兵队抵达了距离襄州约百里的率道县,哥舒翰此行是接到李瑁的命令,令各地驻军大将立即赶回襄阳,商量应对剑南军之策。
哥舒翰并没有怀疑,现在大敌当前,就算李瑁对他不满,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杀他,他很自负,现在除了自己外,李瑁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况且他还有一千精锐的骑兵队,这些都是跟他征战多年的陇右老兵,有他们在,李瑁敢拿自己怎么样?
哥舒翰此去襄阳也要找李瑁把帐算清楚了,李瑁答应他彻查军中卖官之事,后来却毫无音信,李瑁或许想不了了之,但他哥舒翰不肯,如果不把这件事查清楚,他何以向手下交代。
正好剑南军大军来袭,李瑁有求于自己了,这便是最好的机会,要他出兵也可以,但必须要给他一个说法。
哥舒翰心中满怀悲愤,他顺着汉江一路疾奔,这天下午进入了率道县境内,前方五里外,一条河流拦住了去路。
这里是汉江的一个重要渡口,叫疏口渡,汉江的一条支流疏河在此汇入汉江,哥舒翰并不需要渡过汉江,但他需要在这里渡过疏河,当然,他也可以绕道去三十里外的义清县渡河,但义清县是个小渡口,没有大型渡船,他的一千骑兵要渡河完毕,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他等不了,哥舒翰当即决定,就在疏口渡河。
疏口渡口十分宽阔,就在疏河入江的口上,向东可以渡过汉江,向北则是渡过疏河,三四条大船停在渡口码头上,一条大船已经载满了渡客,正晃晃悠悠地向汉江对岸驶去。
“大帅!”
他的亲兵校尉奔回来禀报道:“我已经和船家谈好了,有两条大船可用,每条船每次可连人带马渡六十人过河去,大概天黑前,便能全部过河。”
哥舒翰看了看天色,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才天黑,还好,他便点点头令道:“那就用这两条船,命大伙按照顺序渡河!”
哥舒翰的军队是渡河而不是渡江,只须一刻钟便可走一个来回,亲兵们纷纷下马,牵着马上了渡船,两条渡船都是三百石的大渡船,一前一后四个艄公撑船前行,如果是渡江则需要起帆,靠风力送船过对岸。
很快,两条船便摇摇晃晃上水了,不多时,第一条船返回来了,第一批六十名骑兵已经平安过河了。
这时,哥舒翰上船了,他身边跟着五十名亲兵,渡船吱吱嘎嘎离岸了,一切都很正常,哥舒翰站在船头眺望汉江,他心中沉甸甸的,充满了对他前途未来的焦虑,他已经五十余岁了,可他的前途依然是一片迷茫,李隆基早期重用他,可后来他昏庸不堪,哥舒翰觉得他就像一个疯子。
李亨虽比李隆基清醒,但李亨心肠阴毒,他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哥舒翰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剑南军。
哥舒翰原以为李瑁礼贤下士、心地宽厚,会是一个明主,他也真心诚意地愿奉李瑁为主,但没想到李瑁一样的昏庸,一样的不堪扶持,竟然听信奸佞,放纵军中卖官,这让哥舒翰忍无可忍,也让他无比失望。
望着茫茫的江面,哥舒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想起了李庆安,李庆安是他的后辈,现在却能执掌天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走的是拥兵自立之路,这才是他们这些大军阀唯一可行之路啊!
为李家卖命,就算忠心耿耿,最后还是会被李家像狗一样的杀掉,安思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还有高仙芝,那么忠心的人,要不是李庆安出手相助,他早就身败名裂而死了。
直到今天,直到为李家卖命了近二十年,哥舒翰才终于悟出了这个道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为皇家卖命最终是难逃一死,只有拥兵自立为王,才有可能得到善终。
其实安禄山也是同样看透了这一点,只是他占据了河北重地,对朝廷威胁太大,又野心勃勃,想取李家而代之,才会被朝廷不容。
哥舒翰已经想清楚了,如果这一次,李瑁还是不听他的劝告,执迷不悟,那他就把军队拉到广州去,自立为岭南五府经略使,山高路远,朝廷未必想征伐他,只要他承认朝廷,不干涉地方政务,六分自治,四分顺从,相信朝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他了,就像李庆安在安西一样。
想到这里,哥舒翰只觉胸中豁然开朗,眼前的迷雾散开了,一条清晰的康庄大道呈现在他面前,他心中激动不已,思归如箭,他甚至已经不想去襄阳了,罢了,不管什么李瑁了,现在就回去。
哥舒翰回头刚要下令,却听见他的手下一片喝骂:“船家,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哥舒翰吃了一惊,他这才现,渡船并不是去河对岸,而是驶进了汉江,他勃然大怒,拔剑指着一名艄公骂道:“立刻回去,不然我宰了你。”
四名艄公叫天屈地,“军爷,你们不要过江吗?所以我们才往江对岸去。”
“放屁!”
哥舒翰已经现不对了,几艘快船正向他这边极速驶来,船帆鼓满,如离弦之箭,他甚至已经隐隐看见船头有人手执弓弩。
哥舒翰心中慌了,他是个旱鸭子,在陆地上他可以力敌万人,可在水中,他可能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哥舒翰拔剑向艄公砍去。
四名艄公一声大喊,同时翻身跳入了江中,渡船顿时在江中团团打起转来,他的亲兵都是骑兵,不懂水性,在船上乱做一团。
就在这时,渡船开始进水了,从四个口子同时向内汹涌灌水,片刻,渡船便沉没一大半,他的五十名亲卫已经大半落水,在江面上消失了。
哥舒翰执剑站在船头束手无策,眼看渡船将沉,他不由仰天大喊:“苍天啊!要灭我哥舒翰吗?”
“哥舒老贼,苍天不灭你,我来杀你!”
只见一艘快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船头之人,正是他的死对头,大将张维瑾。
张维瑾手执弓箭,早已瞄准了哥舒翰,不等他反应,一箭射出,箭势强劲,可怜哥舒翰前后左右都是水,无处躲闪,这一箭正中右胸,射穿了哥舒翰的铠甲,他大叫一声,和甲坠入了汉江,只见江面上血光翻红,一名艄公已将哥舒翰的人头高高举起。
“张将军,我已杀了哥舒翰!”
张维瑾一阵仰天大笑,“哥舒翰老贼,你也有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