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的身体显然不好,病怏怏的躺在椅上,出一阵阵低咳,双鬓上的鬓,已是花白了,褶皱的脸上满是老人斑,这老态龙钟之态,散出一种安静祥和的气势。
“萧爱卿,你怎么看?”
朱佑樘对这老太监,居然带着几分敬意,甚至以爱卿称呼,须知这宫里的太监,都是皇帝的私奴,再加上朱佑樘素来不喜太监干预政事,这宫里许多太监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偏偏对这个老太监,朱佑樘没有丝毫的轻视。
老太监微微一笑,咳嗽了一下,慢慢的道:“陛下若是安抚,可用内阁,若要弹压,就可以用东厂和亲军,既然陛下已经有了主意,奴婢岂敢多言。”
朱佑樘咀嚼着老太监的话,似有所悟,随即道:“萧爱卿说的没有错,安抚,还是让大臣去的好,谢爱卿……”
谢迁道:“臣在。”
朱佑樘道:“辛苦你去迎春坊走一趟,捉拿不法的亲军,安抚百姓,切不可意气用事,伤了人的性命。”
谢迁正要领命。
外头却是传出匆匆的脚步声,又是一个太监进来,到了殿中行了大礼,随即躬身碎步到了朱佑樘的御案前,将一张字条奉上。
朱佑樘看了看条子,脸色骤变,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谢迁道:“陛下,这是为何,臣这就去了。”
朱佑樘朝他摇摇头,随即将字条还给那小太监,小太监领会了朱佑樘的意思,将这字条先传给谢迁看。
谢迁看了,脸色大变,不由道:“竖子竟敢杀人!”
说罢将字条又传给刘健,刘健目光之中,露出一丝疑惑,眼角的余光,看到李东阳看着自己,随即将字条传给他。
这一圈看过来,最后传到的是牟斌手上。
牟斌打开字条,上书:烟花胡同百户所百户柳乘风,率亲军马步兵两百余弹压民变……
牟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这皇上刚才还在和人商讨怎么招抚,你就敢带人弹压民变,这么大的事,居然连一个商量都没有就敢去杀人,这个柳乘风,真真要害死我也。
牟斌被吓也是理所当然,本来这件事,就和锦衣卫脱不开干系,事情的导火线,本就是因为锦衣卫有人调戏良家妇女而起,牟斌这个指挥使,御下不严的罪名也算是有的。所以牟斌态度诚恳,既不推卸责任,也没有表现出了惶恐不安,好不容易,皇上没有问罪的意思。
原以为这件事,也就这么抹平了,谁调戏良家妇女,就拿谁做替罪羊。可是谁曾想到,柳乘风那呆子,居然带着人愣头愣脑的去弹压。
弹压就要死人,死人就要流血,天子脚下,血流成河,皇上的中兴之治,岂不成了笑话。
“这个柳乘风,疯了吗?”牟斌心里大骂了柳乘风几句,偷偷看了这脸色铁青的座中人,这时候不但是朱佑樘,连刘健等人也怒了。
唯一祥和的,仍是那老太监,这老太监,牟斌一直看不透,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次要想渡过难关,只怕不容易。
牟斌二话不说,将字条小心翼翼的放在边上的桌几上,随即站出来,朝着朱佑樘的方向跪倒,双手撑地,头狠狠磕下:“臣万死,请陛下明正典刑以谢天下。”
“万死?”朱佑樘看着他,冷笑。
这个皇帝,温和起来有一种让人亲近的魅力,可是勃然大怒起来,却也足以让所有人为之敬畏。
他慢吞吞的道:“弹压的命令,是谁传出的,一个小小的百户所,居然敢擅自弹压,他以为他是谁,这个百户所的百户是谁,竟有这样的胆子,他……他万死难辞。”
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弹压上头,却忘了看是哪个百户,倒是李东阳记性好,提醒了一句:“是柳乘风。”
“柳乘风……”朱佑樘呆了一下,这个人实在太熟悉了,几乎每隔些日子,朱佑樘都能听到别人说起此人,对他的印象,朱佑樘也一向觉得不错。甚至,朱佑樘还记得曾经许诺过要教他写字,说起来他还算朱佑樘的门生。
“是他?”
朱佑樘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