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李琳不该这么不堪。只是他这短短一日间,这冰火两重天、天堂与地狱的情绪大起大落,让他很难控制住。他本来好好的做他的藩王,突然遇到皇帝送上了一个诱人的馅饼儿,这个馅饼儿可是皇位,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内心深处的野心被高力士挑动和蛊惑起来,他当即就铤而走险了。
可骤然间,形势急转直下,突然就从踌躇满志的准大唐储君变成了身败名裂的阶下囚,他一时间乱了心神绝望间有些失态其实也是在所难免的。
张瑄转头凝望着玉真公主,心头颇有些许感慨。
实事求是地讲,在这之前,玉真公主对他还是不错的。有玉真公主的幕后支持,他才能更好地掌控朝中局势,有了今天的地位。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玉真是一个比较关键的人。
但玉真公主终归还是一个利益为先的女人,一个皇族中的长辈。在她的字典中,皇族的整体利益和个人的政治利益,要胜过一切。某种意义上说,这倒也无可厚非。
因此,张瑄对玉真并不记恨,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
但既然站在了对立面上,既然玉真公主选择做他的敌人而不是朋友,张瑄又不会心慈手软。
如果玉真一直保持沉默,就此沉默了下去。张瑄好、李亨也罢,还真不好公开向她下手。可奈何玉真到了这个份上还是不死心,还是要试图将两人置于死地。
张瑄自然就无法再保持沉默。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呵呵,玉真殿下,抛开陛下圣旨的真伪不谈——”张瑄猛然扭头扬手指着李琳,厉声道,“这便是玉真殿下口中比太子殿下更适合当我大唐君主的人选吗?”
李琳的脸色陡然变得涨红起来,肩头轻颤着。他被羽林卫捆绑着,双腿打颤,表现可是比高力士这个老太监差太多了。
最起码,高力士虽被缚,却腰杆挺得笔直,颇有几分气度和骨气。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琳身上,谁都听出了张瑄口中的某种讥讽之意。
“尔等把持宫门试图逼宫,太子殿下再不堪,却也临危不乱,没有丢掉一国储君的体面;而这位嗣宁王,刚才是个什么样子,玉真殿下也看到了……这样的人会被陛下看重,居然声称文韬武略不属于当今陛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也?!”
张瑄朗声一笑,“诸位相信否?”
盛王李琦等也暗笑了起来。
玉真公主眉头紧蹙,一时间无言以对。说实话,对于李琳的表现,她确实很不满意。但不满意,又能如何?
“张瑄,你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本宫辩不过你。”玉真公主轻轻一叹,“但陛下的旨意却是真的,无论你如何狡辩,都改变不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玉真清冷的目光从一众羽林卫的身上扫过,淡然道,“本宫知道如今你占据主动,掌握兵权,想必此刻羽林卫已经将宫城团团围住,一切尽在你的股掌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连本宫的性命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但是本宫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在场这么多人,除非你能将我等都杀了灭口,否则——”玉真语音一变,“你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而皇兄虽病重,却也病体好转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张瑄,你就是自绝于大唐天下。”
“与其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不若退一步海阔天空。张瑄,听本宫一句劝,急流勇退遵从陛下诏书,本宫可以保证你终生的荣华富贵。”
听了玉真公主貌似语重心长的话语,张瑄忍不住仰哈哈狂笑起来。
“看来,玉真殿下不把太子殿下废了、不把张某灭了,是不甘心了。只是张某很是好奇,张某何时、何处得罪了玉真殿下,让殿下对张某如此怀恨在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将张某推向绝路?”
张瑄轻声一叹,淡然道。
玉真公主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张瑄,你一向是本宫看重的人才,本宫对你只有欣赏没有其他——本宫要说,直到现在,本宫也不想伤了你的性命,之前本宫就与嗣宁王与高力士说,无论如何要在陛下面前求情保你一条性命和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玉真公主说着,瞥了脸色苍白的崔颖一眼,又是幽幽一叹,“张瑄,本宫的话,你信还是不信?”
“张某相信。”张瑄轻轻一笑,“但杀人有很多种方法,未必要亲自下屠刀……这个道理,玉真殿下想必比我更清楚。”
玉真公主脸色一变,冷冷道,“张瑄,本宫好言相劝,你仍然执迷不悟。既然如此,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好好好,我等都是叛逆,你和太子就看着办吧。本宫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将陛下的旨意昭告天下!”
退一步海阔天空?都是屁话。一旦让李琳上了台,成了大唐储君,他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力,第一个要清除的人恐怕就是我和杨国忠。至于你玉真公主的保证,可以说是一文钱都不值。
当老子是三岁孩童哄骗吗?威胁老子不敢杀人吗?张瑄心里冷笑着,凝视着玉真公主,只将玉真那张妩媚成熟的脸逼视得有些心虚和变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