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浓眉霎时蹙紧,沉声道:“大家毕竟兄弟一场。高顺实不忍兵戎相见,有不愿意听从调谴的,可留在原地,愿意听从高顺调谴的,请到左边。”
高顺话音方落。点兵台下的颖川黄巾贼兵立刻分裂,彭脱旧部千余众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左边,何仪所部九百余黄巾残兵感念八百流寇活命之恩,亦大多站到了左边。原孙仲、卞喜旧部中,亦有不少贼兵感念八百流寇援手之恩,出列相从,数部累加约有两千余人。
……
数个时辰之后,八百流寇大营。
帐帘掀处,神色凝重地裴元绍走进马跃大营。
正在凝眉苦思对策的郭图眉宇猛然一跳,问裴元绍道:“裴头领,高顺可曾镇住颖川黄巾?”
裴元绍蹙眉摇头道:“高顺毕竟资历甚浅。如何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现在局势已经闹崩了,两千多人跟随高顺出城西五十里下寨,剩下四千多人仍旧据城而守,廖化亦留于城中,不曾返回大营。”
郭图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冷然,回头掠了马跃一眼,难不成这也是马屠夫故意为之?
裴元绍道:“伯齐,八百流寇该何去何从?”
马跃目光一闪。长身而起。向郭图道:“公则,随我去一趟廖化大营。”
裴元绍道:“伯齐。如今颖川兵与八百流寇之间的关系甚是微妙,为防万一,是否让典韦、许褚带三百精锐随行护卫?”
马跃冷然道:“不必多此一举,廖化还不敢乱来。”
……
长社,廖化大营。
廖化正自心情忐忑之时,忽有小头目入营来报:“将军,马屠夫来了。”
廖化霎时脸色一变,沉声道:“带了多少人来?”
小头目道:“只有一人相随。”
廖化又问:“可是又高又壮、形貌丑陋,极为凶恶?”
小头目道:“此人虽然形貌丑陋,却又矮又瘦,亦不凶恶。”
“哦?”廖化目光一闪,心中疑虑略消,向小头目道,“快快有请。”
“遵命,将军。”
小头目领命而去,不及片刻功夫,营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廖化急迎出营外,果见马跃表情冷漠、从容而至,身后相随之人却是谋士郭图。廖化遂在脸上堆起笑容,双手抱拳作揖道:“廖化军务在身,不及远迎,还望大将军见谅。”
马跃哂然一笑,冷然道:“入内叙话。”
话落,马跃直入营中,郭图紧随而入,廖化脸上地笑意霎时僵住,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冷焰,亦转身进了营房。
营房之内烛火摇曳,马跃已经反客为主、占据了廖化的主座,身后恍惚的阴影里,缩着郭图又瘦又矮的身影。
廖化心头凛然,急上前一步叩拜于地,郑重其事地喊道:“廖化参见大将军。”
马跃哂然一笑,淡然道:“张梁都已经死了,大将军之说就当是个笑话,从此再也休提,廖化头领以为如何?”
廖化神情尴尬。改口道:“如此,廖化参见大头领。”
马跃冷然道:“廖化,今日营中之事,我已尽知。”
廖化呐呐道:“这个~廖化亦是身不由己,还望大头领见谅。”
“见谅?”马跃长身而起,冷然道,“你让我怎么谅解你?我刚刚贬你为百人将,可你回头就带领颖川兵闹事。不把我地责罚当回事不说,竟然还把高顺逐出长社,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廖化脸上冷汗直冒,慑于马跃淫威,竟忘了这是在长社,是在颖川黄巾大营之内,而不是马跃的八百流寇大营。
马跃眸子里杀机大盛,狼一样盯着廖化。森然道:“廖化,你可知罪?”
廖化脸色苍白,颤声道:“廖化知罪。”
“廖化,可知我会如何处置你?”
“不知。”
马跃眸子里的杀机潮水一般退去,负手肃立营中。淡然道:“可仍为将军,城中四千余颖川兵仍旧归你统驭,另外,我还会再调拔一批兵器、粮草给你。外加三百骑流寇归你调谴!你意如何?”
廖化大惊失色,以为马跃说的乃是反话,慌然道:“大头领,廖化已经知罪,请不必再行戏谑。”
马跃冷然道:“我像是个会说戏言地人吗?”
廖化愕然道:“呃~~大头领所说当真?”
“当真!”马跃冷然道,“但这是有条件的。”
廖化心中涌起一股血气,大声道:“听凭大头领吩咐。”
马跃道:“一月之内,长社严禁任何人等出入!此~~关乎八百流寇及颖川黄巾全体将士之生死存亡。不可不慎!三百骑流寇如何入城,亦需依计行事。”
廖化道:“敢不从命!”
马跃身后阴影里,郭图地眉毛猛地跳了两下,眸子里掠过一丝异样的阴冷。
……
长社北效,八百流寇大营。
马跃肃立辕门之上,翘仰望满天星辰,许褚、典韦如两尊凶神恶煞半步不离左右,郭图依然影子般缩在马跃身后。
辕门下。周仓一骑当先。策马前行,身后三百骑流寇排成一字长蛇阵。依次而行,所有流寇皆身披重甲、左手执火把,右手执马刀,火光映着流寇手中雪亮地斩马刀,在夜空下散出耀眼地寒芒,虽相隔甚远亦清晰可见。远处苍茫的旷里上,正有数道黑影伏于草丛中,乌黑森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流寇大营地一举一动。
“呼~~”迎着寒凉地晚风,马跃淡淡呼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公则,这应该是第十趟了罢?”
郭图转到马跃跟前,将双手拢于袖中,谄声答道:“大头领,最后一趟了。”
马跃点了点头,眸子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不忍,怅然道:“今日一别,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期?”
郭图默然,眸子里却不禁掠过一丝惊疑,原来马屠夫也并非绝情绝性,原来也是有感情地,不过,也只有八百流寇地生死弟兄,才能令马屠夫真情流露罢?对于黄巾贼乃至汉军将士,马屠夫绝对是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传我军令,大军立即弃营开拔,所有马匹嘴上套、蹄裹布,所有士卒皆不得出任何声音,违令者~~杀无赦!”
马跃眸子里地惆怅一闪即逝,神情再次恢复了原有的冷漠,率先步下辕门,马跃身后,许褚、典韦、郭图三人如影随行、鱼贯而下。
……
尉氏,曹操大营。
曹洪急步闯入,大声道:“主公,有消息了!”
正与陈宫、程昱议事的曹操闻言抬头,问道:“子廉,有何消息?”
曹洪道:“探马刚刚回报,昨日深夜八百流寇分批开进长社城内,前后十拔,每拔三百余骑,八百流寇大营已成一座空营。”
曹操蹙眉道:“哦?八百流寇全军开入长社驻扎?”
程昱问道:“城中细作可有消息传回?”
曹洪答道:“不知为何,长社忽然全城戒严,任何人等不得擅自出入,故而不曾有消息传回。”
陈宫道:“主公,此事甚为可疑,八百流寇若驻于城外,可与城内贼寇互为犄角、互为声援,我军若往而攻之,则顾此而失彼,颇为棘手。若八百流寇亦入城驻扎,岂非给予我军四面合围之机会?马跃狡诈如狐,不可能连这点都想不到?”
程昱道:“公台言下之意,其中有诈?”
陈宫道:“宫亦只是猜测,却猜不出马跃用意何在?”
曹操冷然道:“无论马跃用意何在,军粮既已解至营中,大军明日便可开拔、再战颖川,此战定要一雪前耻,大败马跃之八百流寇。”
程昱道:“此次局势不同前次,我军已有充分准备,又且朱隽、皇甫嵩、袁术三路大军为后援,马跃纵有逆天之力,亦是难挽败局。”
陈宫点头道:“仲德所言极是,人力有时或穷,马跃纵有神鬼之才,战场角力仍需依靠将士拼杀、三军用命,八百流寇毕竟兵少、又缺后援,我军兵众、十倍于敌,且为百战精锐,此战必胜无疑。”
旁边夏侯渊恨声道:“这次我非要亲手斩下廖化级,以告尉文谦在天之灵。”
曹操颇有些担忧地看了夏侯渊一眼,说道:“妙才,你伤势未逾、身体尚虚,这次就不必上战阵了。”
夏侯渊脸色一变,急道:“主公,请一定准许末将上阵。”
夏侯渊正争执时,夏侯惇忽然垂头丧气地进了大营,向曹操道:“孟德,皇甫老将军刚刚派人传讯,暂停对颖川贼寇的讨伐。”
夏侯惇此言一出,帐中诸人尽皆愕然。
夏侯渊更是失声道:“为什么要暂停讨伐?”
……
长社往西百余里,平坦地地势逐渐有了起伏,这些起伏地丘陵越往西延伸越是陡峭,最终与一片巍峨的崇山峻岭连为一体,这~~便是嵩山!
“吁~~”
马跃轻轻一勒马缰,胯下战马晃了晃脑袋,开始缓缓减速,许褚将手中那杆沉重的血色大旗迎风狠狠一顿,一声苍凉地号角声霎时响彻长空,潮水般滚滚而前的流寇铁骑遂跟着开始减速。隆隆地蹄声逐渐行渐息,当那滚滚烟尘终于随风散尽,一大片黑压压的铁骑已然傲然肃立于崇山峻岭之下。
马跃悠然回,只见三千余骑肃立晨曦之中,鸦雀无声。
郭图唇上两撇小胡子跳了两跳,小眼睛里悠然掠过一抹惊疑之色,策马上前问马跃道:“大头领意欲翻越嵩山乎?人纵能过,马却不行,三千余匹战马得之殊为不易,弃之岂不可惜?”
马跃冷然道:“谁说要弃马翻越嵩山了?”
郭图愕然道:“然则~~”
马跃凛然道:“大军掩匿形迹、趁夜至此,意在攻取虎牢,兵寇洛阳!”
郭图失声道:“攻取虎牢、兵寇洛阳!?”
马跃冷然道:“公则以为如何?”
这主意看似疯狂,可仔细想想,却也并非绝无可能。
郭图肃容道:“虎牢关东屏洛阳,却百年不曾遭受兵锋,武备必然松弛,此其一;虎牢关天下险要,守关将士必起骄怠之心,此其二;虎牢关易守难攻,朱隽、皇甫嵩之流皆以为八百流寇不敢取之,此其三;八百流寇骁勇善战,每攻无不破者,此其四;有此四者,取虎牢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