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你何苦拦着我?叫我去给瑜儿出了这口恶气。瑜儿性子好,我怎么能容许她被人这般欺侮?”无言猛的站住,瑜儿身边的人没了钟庆书,他是她正经娶的王夫,不为自己妻主出手,那还算什么男人?
“我可不是要拦着你,只是现在不是你出手的时机,况且这种事情,叫郑纱瑜自己出手才好些,你这叫越疱代俎,郑纱瑜未必领情。”东侧其慢悠悠的出声,一语却是叫无言清醒了过来,“当啷”一声,长剑被顺手丢在地上,连收回剑鞘,无言都无心,“是我疏忽了,祖父,之后我将会忙碌一些时日,恐怕不能常来看你了。”
“你要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凭借你的能力,应该无事能难住你。只是有一点,你且要记住,不能把姬家牵扯其中。”东侧其示意自己的孙儿,他这个做祖父的还是长恨的帝君。
“祖父,我自有分寸。”从前他们的暗卫也没有借助姬家福荫。如今也不会,说话的声音骤热变了冷,东侧其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也不再言语。
过去那些年,他的确没有管过他们一家,连自己儿子儿媳最后身死,他也没见到。那时,他们扭着性子,一个比一个别扭,直到……天人永隔。无言未出口的话语,他何尝不清楚。
无言将要出门的时候,东侧其突然出声:“如是你应付不了的高手,不要一命搏命,你还有祖父呢。”
作为姬家人不便出手,祖父袒护孙子,总是可以的,过去没做的事情,现在来做,虽说有些迟;总算是不晚。
无言的脊背僵了,祖父的意思他懂,却不回话,脚步在临出门的时候缓了一缓,想要说什么,最终是什么也没说。
大殿里剩下东侧其一人的时候,空荡荡的房屋,一声幽幽的叹气在回扬。
“族长,您会出手?”东侧其的叹息声没消失,一个黑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按照祖训,的确是不能,无言一向不以姬家人身份,到时候我也不用真面目出来便好,唯一的孙子了,总不能真的不管。”
“不如叫我去,虽然我功夫不如族长您,守护一个人还是应该可以的。”
“到时候再说吧,或许不用我出手。我老了,老弟,你也老了。”东侧其屈指在桌上敲了敲。“姬家人本来是守护长恨国皇室,现在长恨国已无,前女帝也至今无信,不如我也死了算了。还能轻松跟着无言身边,到处看看。”
“族长怎么能轻言生死?”本来想要斥责族长,后面才听出那声音的意思是假死。黑影的声音才软了下来,“要说渊源,无言和无恨也是兄弟,不过无言不愿意承认这身份,便不提了,姬影,帮我安排假死,从此你也不用做我的影子了。”
“我……已经习惯了。”
“回去看看你的儿孙们吧,我们都老了。”东侧其的手轻轻的摆了摆,“不说了。影,你去吧。莫不要叫自己后悔才是。”
那影子片刻呆立之后,眼中露出了复杂莫名,继而缓缓的隐入了黑暗。
半个月之后,帝君东侧其殁。
但凡是风云人物的生死,还是些许相关小事,都容易受到侧目,况且是长恨国最后一位帝君,听说是风华绝代,只是这年龄……殁了,有些可惜。
郑纱瑜在尚书府里,几乎是没几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用不着求证,这个老狐狸,能死得了吗?
武功,他的武功奇高无比,长圣国中无一能出其右。用毒,姬家人是用毒的祖宗,这位毒祖宗能被毒死就怪了,除了他想死,否则不会死。
不过毕竟是无言的祖父,她总不能说太多他的不好,总之这个老怪物,不可能死。
长圣国里的人和事情,她有心不去想,可是又完全不可能忘记,不知道亢凉远那几个家伙被许采妹摁着是不是会老实?想必这么久过去了,他们的伤势也好了吧?
想到了他们几个,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支离破碎的暗卫,又是一阵心痛,独自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叹息了一会。便收起心思。转身在林荫下的躺椅上躺了歇着。
之前她见这院子宽阔,叫齐画派人在林荫处放了一张躺椅,没事就在院中晒着太阳。
默默透过头顶树叶的缝隙,郑纱瑜发起怔来,翠云被分了来照顾她,也不敢打扰她,只是远远站着。
齐画走到门前看了一眼。翠云朝齐画努努嘴巴,有朝那躺椅方向示意了一下,扬声道:“郑小姐,我们兄弟几个有事叨扰,能否进来一叙?”
齐画带着何莲的侍夫们,站在门外。没有郑纱瑜的允许,他是主子,也不会进来。何莲交代过,不许打扰郑小姐。
此番来,他们的心里也是焦急。用了郑纱瑜的法子也有一个月了,不施针,不吃药,甚至是连脉都摸一下,这哪里是郎中?不由得叫他们不猜疑。
“府主大人何必这么客气,我瞧着几位的气色好了许多。”郑纱瑜听见他的声音,坐直身体,伸手示意他们进来坐。看见这么劳师动众的一干人,郑纱瑜暗忖,这几个人前来,肯定是为了那件事,他们是坐不住了,看见他们此番前来,坐不住的何止是他们,连郑纱瑜都莫名的心慌起来,,脸上却是强装出来一派平静,叫齐画等人看不出来丝毫端倪。
齐画几人进来,跟随着他们的下人要跟进来随身伺候。郑纱瑜见呼啦啦一大群人,便是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齐画哪里不知道是为何?
“你们在外面候着。”齐画把奴仆留在院子外,自己率先走了进来,几个羞怯的侍夫跟在齐画的身后,偷偷的打量着郑纱瑜。
“几位府君也清随意。”郑纱瑜尽量保持着淡然,齐画这般兴师动众,只怕是真的心焦无比。虽然她是穿越而来,但是有些事情,她也不是万能的啊。
“郑小姐,我们几人照着小姐给的饮食方子,发现身子确实松快不少,而且这气色也较之前好了许多。”齐画首先抛砖引玉。这疑问压在心头已久,妻主却是对郑小鱼深信不疑,一时间也不好询问,忍耐了这一个月,便是带了何莲的侍夫们上了明玉居问罪。
“那是好事。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她都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本来猜测这些人就是为了那件事来的。没想到,自己心里刚才想的事情,转眼就成了真。
她那食疗方子,最多是健康饮食,有些保健的功效。吃了肯定会气色变好,要是用来治病,还是没可能的,更别说是不孕不育,就是在现代,那不孕不育都是叫人头疼的事情,遑论在这个科学技术极度落后的古代。
“郑小姐也是明白,哎,羞于启齿。”齐画的态度和之前大为不同,和郑纱瑜熟识了之后,发现这个女子并不是那么不堪。
所以今日来时存了问罪的心思,语气却是没有半分的变化,既然是神医真传弟子,必有过人之处,只是现在他们用了郑纱瑜的法子已经盈月。
着急难耐之下,便有了今日这番举措。
“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绵延子嗣,人伦纲常,自是再正常不过,现在诸位主要心情保持愉悦。不要有负担,欲速则不达。”郑纱瑜无法把现代的健康理念给他们这些古人灌输,面上极其淡然,连她自己都有些高人的风范。
“心情愉悦?”齐画皱眉。其余不曾说过话的侍夫也是一脸疑惑,其中一个咬了一下嫣红的嘴唇,怯怯的看了一眼皱眉不语的齐画,“府主大人,越儿有话有说。”
“有什么就说,扭扭妮妮,我最是不喜欢你们的小家子气,都是一家人了,把自己弄的那么委屈做什么?”齐画皱着眉头把张越斜睨了一眼,一起相处了不少的年月,他齐画虽然是大夫郎,可从没苛待过他们。
“那越儿就说了。郑小姐,我最近身子乏力的厉害,郑小姐能不能屈尊给在下把个脉?”
郑纱瑜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她哪里会把脉?不过装腔作势她可是从善如流。“府君大人,首先我是骨伤圣手,不善于脉门。而且几位是金贵之体,在下也怕唐突几位,稍候请太医给几位大人请个脉。身子乏力,原因总是很多,府主大人还是请太医来。”
“骨伤圣手?”张越愣了愣,既然是治疗骨伤,尚书大人如何请来给他们瞧那问题?
“是啊,也治疗一些疑难杂症。不过我把脉可是不行。”郑纱瑜朝几位笑笑。“各位除了注意休息之外,还要多出来走动。尽量多想些愉快的事情。府君大人,太医……”
她的声音拖的很长,齐画不疑有他,随即叫来下人,“去把府上专门瞧病的陈太医请来,给诸位府君大人请个平安脉。”
“多谢府君大人。”张越几人朝齐画行礼,齐画随手一招,几个人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倒是一时无话。
“府君大人,陈太医来了。”那下人在院子外禀报道。
“郑小姐,叫太医进来可好?”齐画问道。
“府君大人随意,我正好也想看看几位的脉象结果。”她的事情还没有什么眉目,这些人倒是着急了起来。连带着她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要接近太子,看来不能直接押宝在何莲的身上,这何莲做官都成精了的,她要是想有什么行为,只怕被老狐狸全然洞悉,那就大大不妙了。
“陈太医,麻烦你给几位府君请个平安脉。”齐画淡淡的吩咐道,眼睛也是紧紧的盯着太医的手。
陈太医给几个府君一一把过脉,眉头便皱起,齐画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太医何故这般表情?”
陈太医沉吟了一番,“容许老朽再细细把把。”挨个把诸位府君把过,到张越的时候,他的眉头忽而皱紧,忽而舒张。
岂不知现在最紧张的乃是郑纱瑜了,勉强一个月,她那法子又不是能治疗不孕不育的,要是能怀孕就怪了。
就见陈太医收回了手,眉头一松,拱手说道:“恭喜府主大人,张府君有了一个月的身子,只是时日尚短,脉象不明显,老朽把了好几次才确定。”
“什么?”齐画惊讶的直直站起,张越平时不是最受宠的,嫁来也三四年了,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今日来问罪,却是叫他首先传出好消息,当下齐画的心里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嫉妒。心思复杂的在张越身上看了又看,张越脸上的惊喜变成了踟蹰,深怕自己被府主怨恨。
“什么?”郑纱瑜这次真的惊讶的要栽倒了,什么叫死耗子,这就是啊。
“可是确实?”齐画看了那脸上满是惊喜的张越,便是惊疑不定的问道,过去求医问药了许多年。可从来没有消息,他几乎要失望了。
“当然是真的,老朽从不说虚言。”陈太医肯定的点头,其余几个府君反应了过来,连忙恭喜张越。
张越还呆呆的立着,脸上似悲似喜。一边惊喜自己有了盼望已久的孩儿,一面却是担心会被嫉恨。一时间脸上的神情复杂至极。
“陈太医还劳请您大驾帮府主大人请个脉。”林蒙见齐画脸上呆滞,连忙说道。府主叫所有人都把脉,独独漏了他自己,虽然未必有什么好消息传出,请个平安,也是不错。
郑纱瑜把眼神从太医的脸上收回,嘴角升起了得意,这次死耗子蒙大发了,抽出折扇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对那翠云说道:“傻丫头,还不赶紧着人去给尚书大人禀报这好消息?”
“啊,是,是!”翠云一转身,飞速的出去报喜了。她听见太医的话都震惊的呆傻掉。都说这郑小姐是郎中,她每天见她不是吃就是睡,要么就在院中晒太阳发呆,她一直犹豫要不要想尚书大人禀报,这个郑小姐是骗子呢。
“府主大人,府主大人?”陈太医把呆滞的齐画唤回神:“大人,老朽给您也请一个平安脉。”
齐画的面上带了一些古怪的神色,连忙掩饰道:“我就不必了。”张越传出了好消息,他在巴巴的紧着叫太医把脉。叫人看了不好。
郑纱瑜见他古怪,连忙说道:“还是叫太医瞧瞧,我已经叫人请尚书大人回来了,还是看看好。请个平安,也是好的。”
齐画俊美的脸红了起来,“那就看看吧。”他最近嗜睡了不少,还以为是自己惫懒了。刚才瞧张越竟是传出的好消息,心里寻思自己的异常是不是也有了。毕竟他嫁来已经七八年了。要是再不能有身子,以后要再孕育子嗣就更加的艰难了。
另则,他想一会把他们遣散了才叫太医瞧,郑纱瑜开了口,他不好拂了她的意。
“把脉而已,你脸红什么?”郑纱瑜纳闷的说道。
张越已经回过了神,见齐画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心里轻松下来,捂住嘴巴嗤嗤的笑起来,“画儿哥哥,最是盼着有子嗣了,不过画儿哥哥也别忧心,郑小姐的法子还真是灵,你也真真会有的。”
齐画支吾道:“你道你的身子爱乏力,我也有些,但是不敢确定。”
张越一惊一乍的道:“快,太医快些。”
齐画白了他一眼,他们进府时间都不短,却是一直没有消息,只是看着尚书大人一个接一个的娶新人进府,他是最为心焦的一个。犹豫不决的伸手出来,叫陈太医把脉。
陈太医这次把脉倒是快,脸上露出了惊讶:“怪哉,也是不到一月的脉象,恭喜恭喜,”他一直给尚书府上看病,几年了都没能叫尚书大人的几位内人有身子,这次倒是怪了,两个一起有身子,还都是一月不到的脉象。
“原来是真的?”齐画一下就站了一起来,郑纱瑜皱眉说道:“未足三月,孩儿是不稳的,你想跳没了,你就跳吧。”
陈太医古怪的看了一眼郑纱瑜,心里寻思这是什么人,见府主和夫君都是以那女子为尊的样子,便是行礼道,“府主大人,这位小姐说的不错,胎儿未满三月,确实不稳。好在几位身子康健。平素小心些倒是了。”
“多谢太医,今儿尚书回来后阖府上下重重有赏赐。”七八年没消息,一下就有了两个窗户好消息。齐画当下感慨。喉头哽咽,强忍着向太医道了谢。
“多谢府主大人,老朽先告退。”这是内院,一般是不能随便踏足的。陈太医见没了他的事情,遂向齐画告退。
“恭喜。”等太医走后,郑纱瑜才淡淡的向几位道喜。没有怀孕的那几位侍夫脸上有些失望,不过转瞬即逝。也是纷纷想有孕了的齐画和张越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