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见,两个人竟然相对无言。
曹变蛟撩开战甲的下摆,磕头便拜:“曹变蛟拜见叔父!”
坐在帅案上的曹文诏过了半晌竟然没有说话,这是自己的亲侄儿啊,如果不是自己犯错,他现在应该在自己身边,鞍前马后,扫清寰宇。
曹变蛟身后随从的诸位校尉见曹文诏竟然任凭曹变蛟跪着,而不发言,心里怒火中烧,他们奉命来支援曹文诏,也不知道主公怎么想的,竟然让他们听从曹文诏的号令。
刚要上前,却见曹变蛟虎目一瞪,众人心中畏惧,才堪堪后退。
“虎威将军,请起。”曹文诏适才清醒过来,上前扶起曹变蛟说道:“一年不见,你已经是两万精骑的统帅了,只怪舒服有眼无珠,哎。”
见曹文诏叹息一声,曹变蛟也颇不是滋味,再拜说道:“叔父大人,天数有变,神器倾斜,群雄逐鹿,自然有德者居之,此乃自然之理,叔父何必愚忠崇祯皇帝。”
曹文诏并没有表态,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的有德者便是李栋那沽名钓誉之辈吗?”
见曹文诏对李栋依然有偏见,曹变蛟也不恼怒,继续说道:“自万历皇帝以来,大明皇帝不修德行,宦官祸乱宫廷,矿监败坏民生,以致天下盗贼群起,至崇祯初年终成天下大乱之势,神一魁等边军引百万百姓作乱,天下混乱不堪,又有蒙古、女真窥伺中原神器,辽东藩镇,固步自封,视天下安危如无物,朝廷诸公自私自利,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我家主公扫荡西北,席卷八荒,万民倾心,四方仰德,非以权势得封国,实乃天命所至也。今叔父有大志,抱大器,何不配甲执戈,以礼入秦,共造盛世,待国泰民安,自有公侯相赠,岂不美哉。”
曹文诏脸色难堪异常,换做往日早就暴怒如雷霆了,今日终究没有勇气说出那咒骂李栋的话。
只是抱拳对天空说道:“圣天子待我有知遇之恩,我岂可一身侍奉二主,今日之事,休要再提。护国公持节西北,扫荡乱民,匡扶社稷,我曹文诏自愧不如,心生佩服,甘愿受其驱使,唯赤胆忠心,天理昭昭不敢有违。”
见曹文诏不愿意臣服李栋,曹变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继续说道:“临行前,我家主公嘱咐与我,凡事要听从叔父安排,今日我来便是请令出战,截杀罗汝才。”
“胡闹。”曹文诏的沉思被打断,不由呵斥道:“变蛟,你现在越来越不懂事,怎么自己带几百兵就敢孤军杀入大坝镇,要不是叔父我带兵随后赶到,带你安全返回,你此刻说不定已经送命了。你知不知道?你虽然不在我身边,我依然有权利教训你,因为我是你叔父,我不能看着你做错事。”
曹变蛟有些不服道:“叔父,我觉得你实在太过谨慎。就跟那李卫一般,做事情畏畏缩缩,罗汝才这次不过是群流寇。有什么能耐,如果我来带兵。早早的到了虎口堡,据险而守,何必在这里受困?如今被罗汝才抢了西北数十里的虎口堡,反倒凭险和我们对抗。城中兵士不过五千,不攻不守要等到何时?如今罗汝才援军络绎不绝的赶到,虽是按兵不动,可攻下银川城城,难免不会径直南下,到时候我们固守刘家堡也首当其冲,孤军无援,迟早守不住了。”
曹文诏虎胆一阵,皱眉骂道:“你小子懂得什么,你以为你跟李栋去了一趟辽东,就知道用兵了吗?我告诉你,你还差得太远!”
你要有陕西李卫一半的沉稳和务实,陕西都归属李秦了,你嘴里口口声声称颂李栋,为何不像他学习,整个大明朝有谁不知道李栋手不释卷,才有今日的成就?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一席话多半是陕西那个王焕仁嘱咐你跟我说的吧,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跟你生气的原因,你只不过是个传话的人罢了,但是你依然这般不长进就让我生气了。”
“以前在我身边还听话知道多读一些兵书,但是我一旦离开你身边,你哪有一日看过?虎口堡虽然地势险要,可我们兵力有限,分散据守很容易让罗汝才各个击破,如今两千精兵守在刘家堡,掐住罗汝才南下要道,霍邑粮草无忧,几个月都是攻克不下,可你大哥带着步兵很快就可以赶到,到时候再谋打算也是不迟。如今贼兵势大,我们带的都是自己辛苦招募来的子弟兵,对我们李家极为有用,几百匹战马也是这久才筹集到,你带着数百骑硬闯贾胡堡,折损了半数马匹,我辛苦的积累已经被你废了半数,你还有脸再向我要精兵?”
“那银川城就不救了吗?”曹变蛟不服气道:“叔父,银川城城要是失守,崇祯肯定要治你罪的”
曹文诏冷‘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救,救,马上救,你可知道银川城城是为西北要城,兵精粮足,罗汝才就算攻克又能如何,朝廷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落在贼手,他能占领多久?如今中原盗匪横行,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是反叛年久,有哪个能攻下重镇守住?再说银川城城城高墙厚,罗汝才急切下怎么攻克的下来?贼兵贪财惜命,当然不会舍命去攻,我们拖住了贼兵,自然就算功劳一件。你以为我身边的这些曹家兵是那么好训练的,这都是辛辛苦苦花钱重新积攒下来的,我在甘肃不像是李栋那般,可以集聚大量的财货,练精兵。”
曹变蛟半晌才道:“这罗汝才在我家主公眼里自然不值一提,恐怕到时候主公更会看清叔父几分,招降叔父的心思也怕会更加少了几分。”
“你这次总算有点眼光。”曹文诏突然长叹一声,“变蛟,你不知道叔父的难处,如今圣上猜忌日重,用人又疑,他同时提拔我和李栋,用意不言而喻,他又想我们帮他卖命,又要我们之间彼此牵制。我虽然忠诚陛下,但我就这点家底,不能随意挥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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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诏叔侄正在交谈时,门外一人突然急匆匆的赶到,“李大人,事情古怪。”
“宾东,何事紧张?”曹文诏霍然站起,“敌军攻城了吗?”
来人略显敦实地中等身材,面黑似铁,胡茬铁青,“李大人,城北的贼兵有了乱相。属下来请示是否趁机出击。”
曹文诏皱起眉头,来人叫做段宾东,军旅出身。以前不过是个什长,不过为人勇猛,颇善用兵,曹文诏这次赶来救急倒把他带到了身边。
听到段宾东的建议,曹文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宾东,带我去。”
变蛟却是兴奋的跟在二人身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李栋他们的援兵到了?”
曹文诏皱眉道:“他要救援也会先去银川城城,如何会这快到了大坝镇?”
可知道段宾东稳重非常,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曹文诏带领二人上了城楼,举目望过去,只见到贼兵已经混乱一团,四下叫嚣冲突。一队人马纵横厮杀。已将贼兵冲击地四分五裂。
“叔父,那人是李卫。”曹变蛟高声叫道。
曹文诏人到中年。眼却不花。见到李卫跃马提刀纵横驰骋,威风凛凛大杀四方。错愕道:“他不是和李栋一起,怎么会来到这里帮我?难道说银川城城之围已经解了,这怎么可能?”
曹文诏地怀疑不无道理,只是因为他知道罗汝才这次号称十数万大军围困银川城城,大坝镇虽有万余,可李栋仓促迎战,况且陕西鏖战连连,调动的兵力最多三万余,他们能解银川城之围已经算是不差,怎么还有余力打到大坝镇?
“李大人,是否出兵?”段宾东低声问。
曹文诏心中微凛,见到贼兵已经七零八落,虽不情愿,可却只能道:“宾东,你开城带精兵一千精兵去助李卫将军一臂之力。”
“得令。”段宾东如飞下了城门楼,点起精兵出了刘家堡,只是此刻城外剿匪已经到了尾声,见到城内又是杀出了一队精兵,早就丧失了斗志,纷纷四散逃命。等到段宾东和李卫汇合之后,一地狼藉,遍野哀鸣。
“叔父,我们现在怎么做?”曹变蛟本想也去厮杀,却被曹文诏拦住,不免有些失落。
他虽然加入陕西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基本上都在训练骑兵,一直向往的就是李卫这般纵横捭阖,可他一直没有机会。
这次本准备带着精兵数千奇袭盗匪,可要不是老叔父,说不准早就暴尸荒野,用兵的确不是他想像中那么简单的事情。
“迎李卫进城,不过,李栋没有来吗?”曹文诏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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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进了刘家堡的时候,并没有曹文诏想像中的意气风,李卫可以说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地面孔。
曹文诏看着李卫的一张脸其实就想打,他感觉李卫对他地态度很不恭敬。
从他们发迹开始,曹文诏就没有好日果子。曹文诏一辈子过的并不舒心,见到李卫舒心,他心里就非常不爽。
上次到李栋那里求马,李栋不在,又被李卫断然拒绝,曹文诏就很觉得憋气,在他看来,李栋的发迹那是努力,而李卫的发迹则纯属机遇了,这么好的机遇,苍天竟然给了李卫,而没有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