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着一张长长的桌子看到了赛恩，一个星期未见，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然而布莱恩已经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笼罩在暗淡之中，唯独一双眼睛还有微末的亮光。

“赛恩，你比我小一岁，我们是朋友，你的父母都是正直的人，我不一样了，我只有父亲，并且总是出国做生意，他从来不管我的，或许等我出狱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布莱恩没让赛恩回答，他继续道：“我没什么可惋惜的，我什么都没说，没透露你的名字，我认罪。”

布莱恩的行为有半自首的性质，虽然前期沉默了两三天，但后来将“事实”都说了出来。

“也没什么的啊，六年而已，而且你不是说要动用父亲的关系，帮我打官司么？也许能缓刑呢！”布莱恩笑了笑，看起来格外轻松。

布莱恩不是特别活泼的人，也并不喜欢倾诉发泄，他说出口的话很少有冲动，在外人眼里他只是沉默了三天，但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布莱恩也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他每次考试都得a，老师对他赞誉有加，他将被保送到英国最好的大学，还能拿到一张私立科学院的实习资格证书。

多么的美好的人生忽然离他远去，而罪魁祸首正是他的挚友。

他不能把挚友拉下水，他努力催眠自己是不重要的，这样那些失去的东西带来的伤害也会减轻很多。

布莱恩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行为在赛恩眼里是什么样的，他比以往更加沉默，也更加平静，等等布莱恩冷静下来，才缓缓道：“布莱恩，我父亲不能帮你打官司。”

“……啊哈哈，没关系啊！没事的，赛恩你不用自责。”布莱恩有些失落的笑着。

“他是个正直的律师，在没有足够丰厚的酬金下，他是不会帮一个强女干犯辩护的。”赛恩叹息，怜悯道：“他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我是看清他了，布莱恩，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布莱恩点头，手心沁出了汗液，冰冷的银色手铐在有些消瘦的手腕间分外刺眼，他眼睛有些干涩，别开脸对塞恩笑了笑，然后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

强女干犯在监狱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会根据你的罪名来对你实施暴行，布莱恩每次被折磨的濒临死亡，他以前听说过监狱里一些肮脏的事情，但仅仅是听说，现实比传说更加无情残忍。

他太天真了，他真的以为只是在一个封闭的地方待六年而已，他失落那些美好的未来远离自己，但从没有绝望过，他是个学习成绩非常好的孩子，他仍旧坚信社会对一些人是完全公平的，哪怕他曾经背负污点，也不会影响他的生活。

他甚至在为保护了挚友而感到庆幸。

但在入狱的两个月后，布莱恩的人生彻底毁了，哪怕这时候提前释放布莱恩，他也无法正常的回归生活，此时的布莱恩，处于混乱的边缘，不知日月，不知生死，只在清醒和昏死之间徘徊，但有时候布莱恩宁愿自己就此昏死过去。

那间小屋子里的灯光是惨白色，很亮堂，比太阳还亮堂，布莱恩的视力出现了一点问题，他不能看太亮的东西。

他的身体有了病症，他快速的消瘦下去。

而这时赛恩来看他了。

他比两个月前更加消瘦，几乎皮包骨头，眼神混沌呆滞，坐在长桌前，整个人佝偻着背。

赛恩有些不忍，“布莱恩，你还好么？”

“我很好。”

“我给你送了些吃的和用的，里面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赛恩笑起来腼腆极了，目光温暖而亲切，这两个月，变化的不只是布莱恩。

赛恩他转学到伦敦，新的环境新的性格，赛恩的人生仿佛从头来过，一切都新颖而充满趣味。

他仿佛忘记了曾经的灰暗和失恋的痛苦，他衣着整洁，神情干净而怜悯，他看着布莱恩，说：“你很不好，你在骗我。”

赛恩摇头，随着摇头，整个人也晃晃悠悠的：“赛恩，你能帮我出狱么？我可以写信给我的父亲，他在德国做生意已经两年没回来了，至少……他还能给我点钱，赛恩，我想雇佣你父亲帮我打官司，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打官司？”赛恩皱了皱眉。

布莱恩点头，他攥紧手，暗蓝色的眼瞳直直盯着赛恩：“我是替你蹲监狱的不是么？你欠我的，你应该帮我啊！我们是挚友，我现在很不好过，你应该帮我！”

他话语激动，说着说着便呜咽了起来，眼泪从眼眶大颗大颗滚下来，他委屈的望着赛恩，浑身仿佛得了帕金森一样抖动着，“我该怎么办？赛恩……”

他无助的渴求着，可怜兮兮的像只流浪狗。

他以为他曾经天真过，在尝过黑暗和苦头之后算是一只脚迈进了地狱。

但他现在依旧很天真，绝望的是，他依旧在地狱。

赛恩答应帮他联系律师打官司，但提前告诉他，这个案子翻案很不容易，让布莱恩做好长期备战的准备。

赛恩给了布莱恩一个光明，高高悬挂在监狱黑暗的屋顶上，在备受折磨的时候也将那光明当做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他怕自己刚刚放弃，下一秒希望就会来临，他错过了怎么办？

所以布莱恩一直期待着期盼着，几乎成了一种病态的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和他同监狱的狱友都走了三批，有的是刑满释放有的是被钱财疏通关系弄了出去，布莱恩早就写信给自己的父亲，他寄了一笔钱回来，布莱恩将这笔钱全部给了赛恩。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着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