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眠的肉丸子情书没有白送,大牛给她带回来一大捧野花,那花是越青山上特有的,颜色是纯正的蓝色,当地人也叫不上名字,但是生命力旺盛,从春开到秋,冬日里花谢了,来年开春又是一片片美丽的蓝。
这些蓝色的野花是浣之送给她的,崔小眠眼前浮现出一幕美丽的画卷,十八岁的苏浣之一袭白衫,在开满蓝色小花的山坡上为她采撷了一束野花,晚霞洒在他的身上,是难以描绘的美妙金红。
大牛告诉她,浣之先送母亲回五柳镇,然后便回京城去找她,多则一月,少则半月。
崔小眠心里甜丝丝的,浣之哥哥要专程回来找她呢。她把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收到的鲜花郑重地插起来,还在白色的陶瓷花瓶上系了条同色丝带,她给它取了一个特有文化特有品味的名字:蓝颜。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名字,就是灵光一闪,这两个字就在大脑中飘出来。
王爷不在府里,没有正式过门的小王妃也只能在文绣园里与丫鬟和老妈子过节,王府里没有主子,连中秋这样的节日也省了。相国寺修缮一新,志觉大师也在中秋前便住过去了。崔小眠让厨房做了月饼,又多赏了过节银子,有家人来接的,便允了回去小聚一晚,没有家人的便赏了酒菜,让他们有些过节的意味。
五夷人不过中秋,同贺远在一起的那几年里,过节也就是多个红包而已,中秋是团圆的日子,与他们这样的游子无关。贺远高兴时会带她去喝花酒,找几个花姑娘陪着一起乐呵,不高兴时师徒两个早早睡了,花好月圆都是别人的事。
这是崔小眠来到王府后的第一个中秋,她从床下拿出娘亲做的桂花糖露,舀出一勺,没有泡水,而是伸出小舌头轻轻地舔着,蓝颜在她身边静静地绽放,香味淡淡地,若有若无。
白菜和香芋同着锦园里的几名太监丫鬟去吃酒了,只有肥仔在她脚边趴着。这一刻,崔小眠觉得自己很幸福,吃着娘亲做的桂花糖露,闻着浣之哥哥送的花,还有“青梅竹马”的肥仔陪着她,比上一世要幸福几倍。
一勺糖露舔完,崔小眠从口到心都是清清甜甜的味道,她舍不得漱口,合衣躺到床上,她要早早睡觉,做个好梦,最好是有浣之哥哥的梦。
梦才刚刚开始,她就被人推醒了,白菜和香芋去吃酒,崔小眠嘱咐她们不用值夜,她早早就上了门,这人是从窗户里跳进来的。
除了溜门撬锁的小偷以外,还能有谁?
“师父,你不是在宫里吗?”
贺远的眼睛已经扫向床前的蓝颜,如果他没有记错,这种花只有越清山上才有,当然他连夜出宫也是为了这捧子野花,阿木让人送去消息,大牛从越清山带回一捧野花,小公子抿着嘴儿傻呼呼地笑了好一会儿。
“这是苏浣之送的?”
崔小眠暗骂阿木奸细,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到贺远耳中,可是她又一想,贺远绝壁不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只是没正式磕头的师父,又不是亲生父母,有什么权利管她啊。
一念于此,崔小眠的胆子壮了,小腰板也挺直了:“是浣之哥哥送我的。”
浣之哥哥已经在回五柳镇的路上,你想捉他揍一顿也是白想。
她原以为贺远肯定又搬出女诫来斥责她,或者干脆罚她去抄女诫。
可是贺远却道:“你看过那么多戏本子,总会知道世上有些人偏爱男色娈童,在苏浣之眼中,你就是可与他分桃断袖之人,为师很想知道,若他知晓你实为女子,该是何等的伤心欲绝。”
贺远说完这番话就跳出窗子走了,就好像他坏了宫里规矩偷偷跑回来,就是为了说上这几句话恶心崔小眠一样。
崔小眠是真的被他恶心到了,嘴里桂花的清甜还在,可是现在就像是忽然吞进一只苍蝇一样,让她想吐却又吐不出,喉咙里被堵得满满,可又什么都说不出。
你若是想要恶心一个人,就诅咒所有她喜欢的异性都是同性恋。
崔小眠哭了,对着蓝颜哭了:“不是的,浣之哥哥不是的,他欢喜的是我,不管我是男是女,他都会欢喜我的。”
好好的中秋之夜,全被贺远那个坏人搅和了。崔小眠哭出来后就觉得好受多了,她开始痛骂贺远:“贺远你个狗*养的,你敢说浣之哥哥是弯的,你才是弯的,你们全家都是弯的!”
隐身窗下正在听墙角的那人,要用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弯的”真正涵意,这下他凌乱了,她这么小,如何会知道这些,一定是那些青楼女子告诉她的,她再敢跑出去逛窑子喝花酒,他就打断她的腿!
崔小眠哭够了,骂够了,反而睡不着了,窗子开着,能看到玉轮高悬,光华灿烂,明辉照人。中秋的月色不似平日的清冷,秋夜的天空时有流星划过,崔小眠趴到窗前,喃喃自语:“唉,我何时才能和浣之哥哥一起数星星啊。”
于是窗下的那人再也忍无可忍,他忽的一声站了起来,把崔小眠吓得捂住了嘴。
“你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