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隋唐以来,长安城便是天下文人骚客。能人异士的集聚之地,其中不乏天资卓卓之辈,而可称“奇才”者,却是寥寥无几。
然,这些罕见的“奇才”们无一不是在京中惊鸿一现,不是被早早退去光环,那便是不知不觉消失于人眼前,淡于人耳,个中原委,外人不足已知。
但是,长孙娴做为长安城中一等一的士族大家嫡长小姐,怎么会不明白这个中辛秘,凡有奇能者,如若不是被控制在绝对的力量手中,谁能容得下他们存在!
长孙娴算计遗玉,虽有个人因素在其中,针对的却不是遗玉一人,更重要的是为了打压平民出身的学子们,国子监中的学生们便是未来朝堂官吏的缩影,门第之争,此时远胜于朝堂之斗。
“那种只在书里记载的本领。我——并无。”遗玉双手抄于袖中,定定地回答。
长孙娴脸上闪过愕然之色,她没有想到,遗玉竟然会否认。要知道,只要她承认了这明摆着的事,那她便担定了奇才之名,这等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她竟然会否认?
心中疑虑,她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咄咄相问道:
“那就请卢小姐为我解惑,如非是有过目不忘之能,你是怎样在一刻钟内,默下那七百五十八字的!”
这句话问出了在场几百人的疑惑!
“可。”遗玉轻轻颔,一字应诺。
长孙娴眉头猛皱,很快又舒展开,她就不信,她能解释地出来!
遗玉藏在袖中的双手轻轻揉捏着指腕,酸麻和胀痛之感,证明她的确是做到了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的记性的确是很好,远胜于众,可却还够不上真正过目不忘的程度,她能做到那样,是因为——
“在解释之前,我有些问题,请长孙小姐应答。”
自长孙娴出面质问起,众人的目光就在遗玉和她身上来回转移,这会儿听遗玉开口。皆竖耳倾听,实在是他们太过好奇,不是过目不忘,又是怎么默下那么多字的?
“你问。”长孙娴对高阳使了个安抚的眼神。
遗玉面上带着严肃之色:“你抄到了第几卷。”
“第三卷后半。”
“可是有跳过的部分。”
“没有。”
“如此,那你可知这前三卷写的什么?”
“...”长孙娴的语气并没有刚才那般肯定和利落,思索之后才回答,“应是论的孝悌之道,抄写时过于匆忙,我所述不能详尽。”
听到她的口气,遗玉双目微亮,“那就你所记的,这篇文章作的如何?”
她的评价一出,论判席上先是热闹了,晋启德愣着眼睛道:“杂、杂乱!”
在座论判除了东方佑和晋启德,坐在楼中都不知四卷文章写的是什么,但刚才得知这四卷文章是晋启德所做,对他的学识大家都有认可,想来就算不佳,也不可能落得个“杂乱”的评价,闻长孙娴所言都是不解,只有祭酒东方佑瞄向对面模糊不清的巨卷时。眼中露出思索。
“诸位!”遗玉突然扬声,君子楼静下,“在座众人,还有谁可以大概说一下,这四卷文章到底写的是什么?”
众人哑然,坐在楼里的也就罢了,根本看不见,可就连那四十五名参比的学生也没一个开口的,比试时候,匆匆忙忙都是抄到那里看到哪里,比试之后,便是各归各位,一心等着结果出来,哪有闲心跑到楼角再看一遍,这会儿被遗玉问到,使劲儿回忆,也只是能拼凑出一些杂乱的片段!
“那么,除了我,没有人将这四卷文章整个儿地看过一遍的?”
遗玉原地转了一圈,在四楼中一一寻过,片刻后,见众人只是低语却没有出来答话的,嗅着衣襟上犹有余味的墨香,稍一侧身,朗声道:
“长孙小姐说这文章杂乱,各位说不出这文章讲的到底是什么,那是因为诸参比者,在比试时候,皆是看上几句便匆忙回去抄写。生怕记错,这么一来,这四卷文章对诸位来说就是杂乱和模糊不清的,可对于我来说,它却是通顺至极的!因为我抄写时候虽也是几句一次,可在记时候却是一段一段地看下来的!”
一段段地看下来,当然比他们一句句看下来,对文章的理解要通顺连贯!
“诸位只当我是在两刻钟内,默下了这七百来字,可谁还记得,在有人向我泼墨之前,我已经是抄到了第三卷开头!”
众人皆因她得了木刻而被引去注意,几人有想过,她之前将近三刻钟的时间,可是跑在最前面的一个!若非是有人从中作梗,她本也该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