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外头看着还不觉得,真正身临其境,被这衣香鬓影环绕,耳边娇声细语,她才察觉到这右席的古怪气氛,说是暗潮涌动,也不为过。看来这些千金小姐们,都很清楚自己今晚是来干嘛的。
“唉,我还当你们言过其实了,没想到,魏王殿下果真俊俏如斯。”一名刚到宴中的少女,在遗玉身后落座,说话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另一道声音显然压低,不过也听得见,“单说那双蓝眼睛,真是漂亮的紧了。”
“什么蓝,那分明是青色。”第三道声音响起。
“就是蓝色。”
“青色。”
遗玉身后的三道声音因着李泰的眼珠颜色争论不休,让她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这时代的女子要大胆许多,几人议论一个男子,也不觉得有什么害臊的。
“行了行了,别争了,是青是蓝,要凑近了瞧才知道。”
“你说的容易,魏王殿下岂是那么容易亲近的。”
“这可不好说,指不定啊,今晚过后,便有人有这机会亲近的,呵呵......”
这句话落,便听身后一片意义不明的娇笑声,遗玉暗叹了一口气,心里盼着时间能够走的快些,好让她少在这里受会儿折磨。
又过了一刻钟,三百宾客齐至,方行宴,这皇室子女的生辰宴会,遗玉算是有经验的,原当李泰这个同高阳的差不多,可等到正式宣布开宴,才知道她当真小瞧了李泰的身份地位,小瞧了一名皇帝的“宠爱”。
单说这开场的歌舞,竟是“五绝”虞世南特地为李泰生辰,在一个月前便写好的词,交由宫廷乐坊编修,在今晚的宴会初次演奏,那十八名舞姬,个个容貌不俗,稀奇的是体型个头不差毫厘,整齐划一的曼妙舞步,霎时震撼人眼,仿若仙姿,单拎出去一个,也能当成是独舞欣赏了!
一曲舞罢,没等下一个节目开始,便有六名身穿门下省常服的官员并着一群宦官鱼贯而入,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宣布了今晚最奢华的一件礼物——建在曲江之上的,整座芙蓉园。
直到李泰领下诏文归座,御宴宫内才想起一片难忍的哗然声,这便是天子的宠爱。
因为李世民将芙蓉园作为生辰礼物赠给了李泰,满座宾客接下来便没了心思欣赏表演,切切私语声不断。遗玉将目光从李泰不见悲喜的脸上收回,眼神随便落了一个方向,“冥思”起来,卢书晴扭头看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道:
“那位身穿茜裙的,是刘家的小姐,据说是魏王侧妃的内定人选之一,她是太学院的学生......”
遗玉脑子缓了个弯儿,才明白过来她是同自己说话,眼睛重新聚焦,落在斜前方那抹倩影身上。十五六岁的少女,体貌姣好,五官柔和,正侧着身子倾听身边的人说话,看那神态,便像是个体贴的人。
遗玉目光一恍,便将那刘小姐身边的人影模糊,渐渐现出李泰的身形来,眼见两人相依,脑中不由联想出一幅幅画面:
他手把手教她射箭,他和她安静地坐在书房里看书,他面无表情地同她说些关心的话,他在深夜里一子一子指点她下棋,在潮气的书楼里面帮她寻书,他徒手为她挡剑,他惊鸿一现的笑容在她面前......她为他梳洗长,她对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她帮他缝制些贴身的零碎,她同他漫无目的地说着自己的心事——
“二妹,你怎么了?”卢书晴说了半晌,扭头看见遗玉有些挣扎的脸色,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却换得她浑身一震。
“没、没事。”遗玉冲她摇摇头,待她转身重新同邻桌说话后,才缓缓抬手抚上胸口,那里的阵阵钝痛,宣告了她这些日子筑建起的防线,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的心理,到底是个成熟的女子,她不能用年少无知来自哄,她,还是喜欢那个人。
喜欢到不想看见他同别人在一起,就连想象,也觉得心里疼。
“二小姐,你还记得我们么,上次在舒云楼......”边上不知何时凑上两三名少女,手里端着酒杯,同遗玉笑着打招呼,“我们也是国子监的学生,五院艺比的时候,便对二小姐很是钦佩,你若不嫌弃,这一杯酒罢,就算作咱们相识,可好?”
遗玉收回心思,目光闪了闪,垂下眼睑,强扯出一抹笑,接过酒杯仰头缓缓饮尽,卢书晴在旁微皱了眉头,却没有阻拦,如此三杯过罢,少女们归了各自的座位,余光打量着遗玉,待一盏茶后她伏趴在桌案上,方互相得逞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