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一通瓷器落地的声音,夹杂着喘息的怒骂声,宫内的下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哪怕被碎片擦破了头脸,因为有人比他们还更要倒霉的。
“混账、混账本宫你们是有什么用,竟连个人都找不到”又将一只青花瓷瓶拍倒在地,李承乾转过身来,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双目微眦,声音尖锐,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往日放荡不羁的风采。
“去查吴王府,去查魏王府李泰和李恪那个贱女人一定是他们派来害本宫的”
“是,属下遵命。”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今日总算是闹完,宫人们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留下了满屋子的狼藉给他一人。殿内重新安静下来,他有些颓唐地坐回椅子上,抖的手指覆在右腿上。
当他病愈起床走动,现自己右脚的异常,找来太医逼问出实情后,几乎砸了整座东宫,后被赶来的父皇一顿怒斥,方才寻回了理智。
但是他落水时划破的右脚,落成了足疾,却已是不争的事实:不可远足,不可随意跑动,不可过久站立,不可用武,不可沾冷水——不可、不可那么多的不可,和废物又有什么两样
他是太子,是这大唐的太子,但是东宫需要一个废物来当主人吗,父皇会允许一个废物继承天下吗
“啊”嘶声一吼,五指狠狠地抠进皮肉,就在他疼得麻时候,头顶却笼上一片阴影,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是要自暴自弃吗?”
他仰头看着一脸祥和的妇人,本来扭曲的五官,转成了委屈和痛苦。
“母后,儿臣——”
“回答我,你是要自暴自弃吗?”长孙皇后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那“我”的自称,显出她此刻的认真。
“儿臣、儿臣不知,父皇他说我是咎由自取,他一定对儿臣失望透了,可是儿臣是被陷害的,是被李恪和李泰他们害的,”说着说着,他便又急躁了起来,反手抓住了她的衣袖,急声道:
“母后,你帮儿臣去给父皇说,他不信我,但是他一定会信您的,儿臣是被李恪和李泰害成这样的,他们想取代儿臣做太子,儿臣真恨不得杀了——”
“啪”
一记巴掌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哀求声,他捂着疼痛的左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妇人,“母、母后,为何打我?”
长孙皇后收回手背在身后,站直了身子垂眼看着他,脸上的温柔被冷静所取代,“这一巴掌是要你记得,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你要记住,他们都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仇人,也没人害你,你会跌入江中受此劫难,是因你贪色所致,不要怪任何人,要怪就只怪你自己不够小心。”
“母后——”
“好好休息,记得要按时喝药。”
留下这么一句话,长孙皇后又看了一眼这一身傲气尽退,再没半点像那男人的长子,闪去目中的一丝不忍,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东宫外的下人见她出来,跪的跪,弯的弯,却有一道小小的身影迎了上去,扑进了她的怀中。
“母后”这声音脆脆甜甜的,七、八岁年纪的男童,正是音色不明的时候。
长孙皇后摸摸男童的头顶,牵起了他肉呼呼的小手,朝着远处走去。
“母后,皇兄好些了么,为何不让儿臣进去瞧瞧。”
“你很担心他吗?”
“是啊,您说过,要亲兄善弟,儿臣对皇兄们恭谦,也不欺负弟弟们,母后,儿臣对不对?”
“对,很对。”长孙皇后满意地笑着,柔声道:“你要记得母后的话,不要忘记亲兄善弟,这样才好。”
“嗯”小孩子似是怕大人不信,使劲儿点头应声。
“乖、咳咳...”她想要再夸赞两句,却突然咳嗽了起来,立刻便听到一旁紧张的问声:
“您怎么了?”
“咳、无事,母后是渴了,喉咙有些干涩。”
“那、那咱们快回宫去,您多喝些茶水。”
“好。”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夕阳中,落在地上被拉长的背影,一道清晰,一道却似乎有些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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