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的系列实在太精彩了。”谢城从他的模特堆里走到了伊莉边上，和伊莉一起看着监视器中坎迪丝红光满面地说着她的介绍词，一边对伊莉说道。

设计师们早就在准备的后台，甚至更早之前，就看过彼此的作品，因此对各人的可能表现也有所预期。不得不说，伊莉设计的系列是谢城最看重也是最强大的竞争对象。

“谢谢。”伊莉也侧头看他，“你准备好了吗？”

谢城的系列是最后一个展示的，这既是优势，也是劣势。优势是，最后展示的肯定能给评委留下更深刻的印象；而劣势是，最后的衣服肯定会被评委们在心里和和先前展出的衣服暗暗比较，如果表现得不够出色，那一定会给评委留下极差的印象，反之，则会让评委无比满意。那会是两个很极端的评价。

“好了。”谢城点点头。最后一个出场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有比其他人稍微充分一点的准备时间。当然，对于擅长掌控比赛节奏的谢城来说，这点时间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即使没有他也无所谓。

这是设计师们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这一次，两人真的就只是纯粹的对手了，任何靡丽缠绵的情思都不得不在现实的残酷面前退避三舍。

伊莉不能输，她也不能要求谢城输，无论他会不会这么做。这样不止是太过自以为是，更是因为她不能担负影响一个人命运的代价——哪怕这是虚拟世界，但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这就是世界的真实，而这场比赛可能就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比赛。

伊莉无法把谢城当做纯粹的数据来看待。

谢城也是。

“你觉得谁会赢？”但她还是忍不住这样问道，即使她知道，这种问题问不问根本没有意义。两个人拼尽一切想要获胜的心情是一样的。

“不知道。”谢城摇摇头，选择了避而不答，又或许是，他真的不确定最后获胜的是谁。

不过，在他看来，坎迪丝挤进四强差不多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这里面水分很大。不是说坎迪丝没有设计实力，而是相比他，或者伊莉，或者凯丽，相差太大了。坎迪丝几乎可以说是“哭”进四强的，每次稍有淘汰的风险，坎迪丝就会祭出她的两个孩子，表现出她身为单亲妈妈的不易与坚强，然后险险过关。

这次更是，在先前的最后评委检查点评中，评委们认为坎迪丝的这一系列几乎是亚历山大·麦昆的风格，而不是坎迪丝自己的风格。这对设计师来说很要命在，几乎剥夺了坎迪丝获胜的希望。

至于凯丽，凯丽确实是很有实力的设计师。她完全是业余自学成才，天赋毋庸置疑，但限于经济因素，她的审美和设计停留在街头潮人的层次，而没有那种高端时尚的感觉。

这是凯丽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缺点。

如果她只打算走以街头女孩为目标客户群的商业路线，那倒没什么影响了。她的作品绝对会在那些女孩中卖得很好。但这是纽约时装周，这是世界上最高端的秀场之一。她的这种80年代街头迪斯科风格注定很难得到肯定。

“我觉得，不是你，就是我。”伊莉转过身，直直地看着谢城说道。

“嗯。”谢城没有否定，只是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但伊莉却没有被对方的表象欺骗。

“你想赢，对吗？”伊莉看得到谢城眼中刻意收敛过的侵略性——这不是说他具有强大的攻击性或者占有欲，谢城不是那种人；事实上，面对伊莉时，他表现地一直很温柔很体贴。但这不能掩盖他对胜利的渴望，那是一种冬季饿狼般的不顾一切。伊莉相信，自己眼中也有这种光彩，这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对。”谢城没有否认，反而坦率地点点头。

“那……”伊莉顿了顿，几乎无法说下去，想到那个可能的场景，她就有种莫名的抗拒感，但她终究还是说出来了，“如果我赢了……”如果她赢了，他能接受吗？他们会形同陌路吗？如果他一直无法释怀那该怎么办？

就像伊莉的前男友，无法接受自己的女朋友申请到比自己更好的学校，一度认为这是伊莉看不起他。暂且不说这之间的逻辑在哪里，但男性确实有种奇怪的优越感与自尊心，无法接受自己的女朋友比自己做得更好。为此，当时的伊莉不得不放弃她最心仪的学校，选择了和他同一所也是她本来只是用来作为保底的学校。

毕竟，伊莉最后还是会子承父业的，所以文凭对她的影响不是那么重要。更何况，那所学校虽然不是藤校，综排和专排也和她的目标有所差距，但差得也不是那么大，不至于到不能接受的地步，所以伊莉也就妥协了。

但这次不行。

这场比赛影响的不止是她一个人的未来，她不可能为对方妥协。

在她心中的天平上，她的爸爸妈妈永远重于其他任何人。

谢城是，前男友更是。

所以，哪怕对方无法释怀，哪怕以后形同陌路，她也会赢下去。

这是伊莉没有说出口的决心。

“那又怎么样？”谢城不解地问道，“如果你能赢，那是你的事，而我输，是我的事。”难道要把自己的不如人归咎于对方身上吗？就像比赛里输给别人，不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责怪对手的强大，哪有这种道理？他还不至于丢脸到要让自己的女朋友让。

“咦…”伊莉惊讶地睁大眼睛，谢城的豁达出乎了她的意料。平心而论，如果她在这场比赛输了，她能毫无芥蒂的和对方相处下去吗？她不确定。也许可以，但她肯定要一点时间来调试自己的心情。反正没办法像这个家伙一样，这么坦然地面对对方。

“可是，这场比赛不是很重要吗？”伊莉忍不住追问道。

“所以？”谢城继续不解，片刻后恍然意识到伊莉的疑惑所在，不由失笑，“这场比赛对我的意义非常重要。”超过你能想象的重要，这是我生命的赌注，“不过，说到底，这还是比赛，所以肯定会有输有赢，没有人是永远的赢家。”

这是轮回者保持本心的最基本守则，无法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注定会被轮回淘汰。谢城又不是没有输过，所以对输赢非常坦然。即使他无比渴望胜利。

“可……”即使那才是正确的心态，但要做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他是怎么……

就在伊莉想要追问的时候，蒂姆已经在入口处叫谢城了，“切斯特！到你了！快来！”

“马上，蒂姆！”谢城远远地应了蒂姆一句，然后在伊莉脸颊上留下一个令她猝不及防的轻吻，“不用担心那种事，做你自己就好！”

说完，不等伊莉反应过来，就向她挥挥手，快步向蒂姆那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