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进了厢房,听到向薇叫了一声范大人,月瑶再才取下头上的帷帽,等他看到对面坐着的人,月瑶觉得深深地被向薇给骗了。
范俊穿着一身月牙白绣了烟雨楼的朱子深衣,头上扎镶银边同色帛巾束。瞧着五十岁上下,长相很普通,面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这哪里有向薇说的凶神恶煞杀人狂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老先生呢。
范俊是看着月瑶进的酒楼。范俊其实并不是月瑶所想的那样是受了连家大恩这么简单。
连老太爷早就看出了儿子的秉性,知道他过逝以后,连家定然是维系不了昔日的辉煌,所以未雨绸缪,挑选了一批有潜力的人暗中加以培养。只希望将来孙子出仕以后,在官场也有助力。而这批人里,确实有不少出息的,有一个甚至做到两省总督的职位。范俊在这批人里官位不大,但是他的位置很特殊,而且也是最记恩情的一个人。当年,连栋博私底下就是得了暗中相助所以才会爬得那么快。这也是为什么范俊会是名单的第一个,因为他是最记恩情的一个人。
只是连栋博死后,连家就中断了跟范俊的联系。范俊原本以为是连栋博意外去世,没能交代清楚这些事。虽然连家的人没寻上他,但是他在背地里也帮扶过连家几次。他这个位置很敏感,不能跟官员结交,想着这样也成,只要他在任上能照佛就照佛一二了,就在他以为连家不会再寻上他,却没想到连月瑶寻上了他。虽然那封信上有印章,那字也跟连栋博有几分相似,范俊也觉得作伪的概率几乎为零,但他还是担心有诈,为了保险起见他提出了过几日见月瑶的要求。实则是趁着这几日将月瑶的底细盘查清楚,他得弄明白,为什么月瑶早就有这个名单,却在这个时候寻上他。
范俊刚开始查出月瑶是山野居士的时候还很意外,他是知道月瑶是玉山先生的弟子,却没想到小小年龄已经到了这等高度。不过等他,查出月瑶被人掳走的时候,面色就不好看了。同时,他也明白月瑶为什么会寻上他了。月瑶寻上他,怕是想知道是谁掳走了她。
月瑶忙施了一礼:“范大人……”
范俊打量了月瑶一番,容貌很出众,而最难得的是这股气质,怕是宫中的嫔妃都没这出尘的气质了。范俊沉声说道:“将你的印章拿给我看一下。”
月瑶这才觉得,自己放心太早了。虽然向薇说得有点夸张,但是面前的人绝对不会是和蔼可亲的老先生,就那双眼睛如好似一口无底的古井,多看一眼就能将人吞噬了。好在月瑶心性比较沉稳,很快就回了神,并没有被范俊的气势所吓住。月瑶就从袖子里取出那枚印章,双手递给范俊。
范俊没想到月瑶竟然不惧怕他,就这份心性就很难得。范俊接了印章,看了一下后盖在手上,点了下头又将印章递回给月瑶:“叫我范伯伯即可。”
月瑶从善如流:“范伯伯。”
范俊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你寻我,是不是想知道是谁掳走了你?”通政使司现在还没追查出是谁掳走的月瑶,毕竟过去了一个来月,痕迹都被处理干净。想要追查出来,需要时间。
月瑶心头一惊,不过想着向薇说的话,她很快坦然了:“范伯伯,我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
范俊有些意外,不过这抹意外稍瞬即逝:“你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掳走月瑶的人,看中的绝对是月瑶的美色。不过能有这样的胆色,可不是一般人。
月瑶面色微微有些难看:“是,我知道,是海口的周树。”
范俊望着月瑶,见月瑶神色坚定,想着周树虽然只是一介海商,但是胆色却不是一般地大。若说此人掳走的,倒也可信:“你见过他?”
月瑶点头道:“当日去周家的时候,不小心碰上了。后来我去上香,又在那里看到他。”
范俊明白过来,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那就是特意了:“你想做什么?”寻上他,定然是有主意了。
月瑶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周树若是不倒,我心难安,所以我想请范伯伯你搜罗周树的罪证。”扳倒周树这一类话就不消说,范俊肯定会明白的。
范俊也立即答应,他在思量。这里面方方面面的关系,不是月瑶所能懂的。范俊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可以搜集周树的违法犯罪的证据,不过你想扳倒周树,短时间是不成的。”
月瑶半点不迟疑地说道:“我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周树现在这么安稳,倚重的就是他巨额财富跟强大的靠山。可只要有周树的犯罪证据再手,到时候让御史曝光出来,到那个时候,周家跟皇子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张地包庇一个违法犯罪的人。而海口贸易利润这么大,想取而代之的人多得很,有这样的机会这些人哪里会放弃,到时候周树定然逃脱不了。
月瑶从沉思之中回过神,见范俊看着他,月瑶心里生出一股荒唐的想法,范俊能看穿她的所想所思。
范俊答应了月瑶的请求就离开了仙家酒楼。这次过来,范俊与其说是想确认是否真是月瑶寻来,不若说他其实是想见一下月瑶。看看十六岁就名扬天下的姑娘长什么样,结果让范俊很感慨,同时也很为连宰辅遗憾,自宰辅大人过逝以后,连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虽然说连廷礼跟连廷仪都考中进士,连廷仪甚至还考中了探花郎,但是范俊却并不看好连廷仪,廷仪才学暂且不说,有那样一个鼠目寸光的爹,连廷仪的仕途就够呛。唯一一个能给连家增光添彩的,又偏偏是个姑娘,将来也注定是别人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