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树看得着月瑶,看得非常认真,一根头丝都不错过。而月瑶却仿若雕塑一般,没有一点反应。
山风吹过,树叶纷纷地从树上落下来,飘荡在空中,然后纷纷地落下。月瑶的裙摆被风吹得乱飞,可月瑶却仍然站在哪里,一动不动。
周树轻笑道:“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月瑶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那个只知道哭泣,只知道伤害自己的人,早就死了。”重活一辈子,若是还跟上一辈子一样,那她岂不是白活了嘛!
周树突然笑了,那脸上的笑容刺得月瑶神色大变。周树倒也没动,只是说道:“你知道吗?其实你当日跳水以后,我让人去寻你了。等我知道你失忆以后,我本想将你带回来的。”月瑶毁了容,要寻这样一个有特征的人其实非常好寻,他花了几天功夫就将人寻着了。
月瑶站着不动,也不问。
周树却自顾地说起来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改变主意了吗?是给你看病的大夫的话让我改变了主意。他告诉我,你失忆并不是外在的原因,而是你自己过得太痛苦了,所以你想要忘记那些事情。大夫说,若是让你回到熟悉的地方,你很快就能记起以前的事。”让月瑶记起以前的事只有一个结果,她还会寻死。事实也确实如此,月瑶恢复记忆以后就去了京城,然后又自杀了。不同的是,月瑶在连家自杀没有人救她,所以她死了,死在莫氏五十大寿的宴会上。
月瑶一滞,问道:“那年灾荒,庵堂能度过危机是你给庵堂送了粮食?”西北跟海口都在打仗,又碰巧江南旱灾,所以粮食非常贵,那时候庵堂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可最后外面饿死了许多的人,庵堂里的生活虽然凄苦,但却没一个人饿死。而她每顿除了一碗粥以外,偶尔还会得到两个馒头。上辈子她不管事,自然不会去深想,可现在却不一样。庵堂几十号女子能安然度过那次的灾祸肯定是周树的手笔。
周树并没有为月瑶的敏锐感到欣慰,相反,他很失落。以前的月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就好似远离沉思的仙女,而不像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我每年都会给庵堂捐一笔钱,灾荒年间,我也让人送了粮食到庵堂。”
月瑶神色很复杂,以前不懂,不代表现在不懂。她能在庵堂过了十年平静的生活,以前她是觉得自己运气好,碰到了好人,现在才现真相是这样的。
当然,其实偶尔回忆起往事,月瑶也觉不对。只是她不愿意深想,她宁愿相信这是自己的运道。
周树其实也很惆怅:“那年,因为生意上出了一点麻烦,我出海了,等回来以后我才知道你回了京城,等我赶到京城你已经出事了。”
月瑶没接话,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周树倒是没在意,而是继续说下去:“我想博一个前程,想等着功成名就以后再寻你回来,却没想到你竟然就那么没了。”周树并不是真的就此放弃了月瑶,而是想让月瑶暂时安静地生活,等他投靠的七皇子上位,到时候他就能得了官身,等那个时候再去接了月瑶回来,月瑶一定会接受她的。
周树这么想,主要是认为月瑶那么排斥他,是因为他是商人的身份。可周树没想到,他所有的努力与辛苦却得来那么一个结果。
月瑶突然问道:“我死了以后连家怎么样了?”周树妻妾成群,子女合起来有一打,没了她,周树的日子照样过得潇洒。
周树神色很复杂,他知道眼前的人跟梦中的人不一样,可是感受到月瑶的冷漠,他心情却又那么的悲伤:“因为你的事,连家名誉扫地,很快就在京城里消失了。”
月瑶其实心里已经猜测到这样一个结果,可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周树看着月瑶说道:“在我的梦里,安之琛在西北战死,九皇子在夺嫡中被刺杀身亡,最后登基的是七皇子。而现在,他们却好好地活着。”这一切都说明,因为月瑶这个变数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他梦中的世界。
月瑶其实早就有感觉是她改变了安之琛的命运,要不然安之琛跟这辈子一样功成名就,她回京城不可能没听过安之琛的名字。只是月瑶却没料到,她还连带着改变了九皇子的命运。
月瑶想着如今的大好局面,说道:“不仅是他们,还有许多人都好好地活着。”
周树心头一颤,想起去年江南旱灾的事。在他的记忆之中,江南生旱灾饿死了几十万人,为此地方上生了暴乱,朝廷平叛又又杀了十来万;江南的事让西北受了影响,战事拉长了一年,死伤十多万人。可这辈子却不一样了,虽然江南旱灾也饿死了几万人,但跟上辈子相比已经好太多太多,而西北的战事还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在一年多的时间就结束了西北的战事:“江南的事,是你的手笔,对吗?”
月瑶没有否认,点头道:“对,是我直接上书皇上,告诉皇上江南会有旱灾。朝廷有了准备,所以减少了无数的伤亡。”
周树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松:“原来,你并没有变。”月瑶仍然是他记忆中那个善良的女子。当然,就是不再柔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