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人冲她嘿嘿挤出一个笑容,伸手去摸她平坦的小腹,低低呢喃:“孩子……孩子真好……”
她眼底的光彩渐渐消逝。云罗眼中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为她合上双眼,擦干她唇边的黑血,低低道:“我帮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下辈子投胎定要离皇宫远远的,知道吗?”
……
那一夜,无星也无月,一场暴雨似正在悄悄酝酿。
第二天,冷宫的王嬷嬷打开那扇破败院门时,不由吓了一大跳。只见在院中用稻草整整齐齐铺着一块草垫,草垫上用白布铺得纹丝不乱,而一位美丽的女子如睡了一样正双手交握在腰间,静静躺着。
云罗跪坐在一旁,为她抚平裙摆上的最后一点褶皱。
她抬眼看着王嬷嬷惊得合不拢的嘴,淡淡道:“她叫薛娥,是前朝的女官。因为誓死不从凤朝阳,被贬入冷宫,她的父兄也都被凤朝阳杀了,她在这里疯疯癫癫已经有快五年了。”
她垂眸看着薛娥身上素白的衣衫,轻声道:“她是个好人。至死都是个好人。请王嬷嬷禀报内务府,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
王嬷嬷此时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什么……什么……”
“王嬷嬷只需告诉内务府:她是因为替我而死。”云罗淡淡道。
王嬷嬷呆呆看着草垫上那具美丽的尸体,实在难以想象这就是从前那脏污不堪,疯癫的女人。她再也忍不住踉跄奔了出去……
隔日,内务府来人,也带来一道圣旨。
圣旨免去薛娥生前罪名,恢复了她贞洁的名声,将她的死去的父兄都分封了尊荣的谥号。云罗看着她的尸体被装入上好棺木中,然后极尽哀荣地一路吹吹打打地送出宫去。
她站在破旧的院门久久看着。
“皇后,皇上要见你。”一道阴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罗漠然回头看着面目阴柔的内侍,问:“他要赦免了我的罪过吗?”
内侍犹豫:“这个奴婢不知。皇后,与奴婢走一趟吧。”
云罗摇头:“我不想见他。你告诉他,我没有辜负他。”
内侍见她意思坚决,摇头轻叹:“皇后何必在这个时候与皇上置气呢?薛娥的死是一个警讯,有人要对皇后不利。皇上虽然震怒,但是也不愿皇后娘娘最后死于非命。”
云罗轻轻嗤笑:“将我关在冷宫已是生不如死了。如果他依旧不相信我的清白,我去见他又有什么用呢?”内侍见她固执,只能摇头回去复命。
云罗看着他离去,转身慢慢将院门关上。
……
薛娥死了。少了她,院子中安静得格外可怕。云罗缩在稻草堆上左右辗转,难以入眠。月湖太长公主愤怒的脸、云鸢痛苦的泪颜,最后薛娥口吐黑血的眼睛不住在脑中交替出现。
她终于忍不住起身在院中走来走去。冷宫无事,她每天就只能不停地走,在方寸的破败庭院中苦苦猜测着这一方天地外另一番天地。
“吱呀”一声,院门悄悄打开。
云罗猛地看去。
一盏朦胧的宫灯照亮了来人的面庞。他披着一身清冷月华,白衣胜雪,泛出一层妖冶的白。
她定定看着他,良久良久,吐出一口气:“朝歌,你来做什么呢?”
凤朝歌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躬身悄然离去。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答非所问:“你为何还不睡?”
云罗拢了拢身上的破旧的衣衫,淡淡回答:“睡不着。”
两人不过是咫尺,可是却像是第一次才见过,那样的疏离冷漠。
“明日,我要离宫去潞州。”他终于说明来意:“我是来带你走。”
云罗轻笑,举了举手腕,铁链叮当作响:“以罪妇之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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