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跟我的神学课有什么关系?”
胡里奥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
“哦,谢谢你那个,提醒我啊,差点忘了主题……”
“总之,那时候,包括落日在内的一众教会还比较,那个,传统,很长时间里,学士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哪怕在龙吻学院。”
如果来一场“吞吞吐吐说长句”的竞赛,泰尔斯觉得,他父亲的面具护卫应该能独占鳌头。但约德尔绝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如果比的是本专业之外的长句,那胡里奥学士一定是冠军地位的有力争夺者。
如果再加一项“离题万里”,不用问,倾家荡产押胡里奥。
泰尔斯瞪着眼睛看着他。
“直到像‘圣利雪’副主教这样,有教会身份,也有志开拓学识的大家,安全地开展研究……多亏了他们的远见卓识,你我才能在这里,”胡里奥学士看着纸张上的数字符号,眼神温婉怜惜,像看着自己的小情人一样:
“站在前人的积累上,研究这些小可爱公式们。”
胡里奥吸了一口气,脸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
“所以,殿下,跟教会交好,这没坏处,尤其是他们势头正盛的时候,即使与他们的交往可能不合心意。”
“这样,很多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泰尔斯用前所未有、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胡里奥。
“那您呢?”
胡里奥眼前一亮,举起手指向泰尔斯献宝似地晃了晃,再从胸前拉出一条黄铜色的戒律挂链。
“看,我可是落日教会的虔诚信徒,还是王立学院神学分院的荣誉教士,经常到神殿里去作祷告,回乡下时也没少去教堂。”
胡里奥的眼里是满满得色与炫耀。
似乎这是某项成绩。
“我可是以神之名研究数学!”
泰尔斯扑哧一声笑了。
这倒是让胡里奥学士的脸色一僵,双手提也不是,放也不是。
“为什么?”
泰尔斯咳嗽了几声,掩盖嬉笑:
“为什么要特别跟我说?”
胡里奥放下戒律链条,双手在衣服上抹了抹,这才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泰尔斯的桌面。
“您……抱着那本书好几天了。”
“封面都快捏出手印了。”
泰尔斯低头一看。
压在他草稿纸下方的,是那本《落日使徒行传》。
星湖公爵一愣。
几秒后,泰尔斯无奈地按头叹息。
他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是回到星辰的这些日子里,压力太大了吗?
换了在北地,在英灵宫里,泰尔斯肯定谨慎得每天换一本新书,不会轻易被人现。
嗯,也不能这么说。
毕竟尼寇莱的智商也不容高看。
“您是个聪明的孩子,殿下,”胡里奥有些担忧:“我是说,没有多少人能在这个年纪理解那么多复杂的数学问题,何况您还是从野蛮的北地回来的——无意冒犯。”
“而有这样心思的人,往往不甘于枯燥的神学说教,信仰布道,我知道,我经历过,但是……”
胡里奥指了指那本宗教典籍的褶皱封面:
“当您想撕书泄愤的时候,别让人看见。”
泰尔斯摩挲着《行传》上明显比前几天清晰的手指印,沉默了一会儿。
“我只是……读得太认真了。”
“额,那就不用太担心啦,”这下倒轮到胡里奥担心他是不是过分干扰王子生活了,他低头讪讪道:
“幸好,现在时代开明,换在古代,这么做的下场可不怎么妙。”
泰尔斯轻嗤而笑。
“放心吧,至少,我不大不小,也算是个王子?”
“嗬,四百多年前,‘异星’海曼也是‘登高王’的膝下长子兼继承人,可他还不是因为渎神——”
胡里奥学士的话头戛然而止。
泰尔斯的笑容随之一凝。
室内安静了下来。
几秒后,胡里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一脸惊恐地瞪着泰尔斯,又慌张地四处张望。
“我,我,殿下……”
泰尔斯板起脸色。
“胡里奥学士,我们解完这道题了吧?”
“哦,当然,当然,公爵大人,王子殿下……我们,不如下课吧?”胡里奥的表情简直像要哭出来了。
泰尔斯沉默了一阵,这才抬起头,释放笑容:
“好的。”
胡里奥这才松出一口长气,手足无措地抄起教材工具离开,连戒律挂链还吊在衣服外面都不记得。
“那个,公爵大人,我今天说的话,那个,卡索伯爵……”
泰尔斯轻叹一口气:
“基尔伯特不会知道的。”
“谢谢您,殿下。”
胡里奥颤巍巍地离开。
“胡里奥。”
胡里奥的背影狠狠一抖。
“也谢谢您。”泰尔斯轻声道。
许是知道自己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习惯拖堂的胡里奥学士比平时贴心了不少,下课时间都提早了半个小时。
在下午的历史课,在基尔伯特赶来表“刀锋王政治得失”之前,他有难得的空闲。
泰尔斯静静地坐在书房里,目光在《落日使徒行传》的封面逡巡,但他的心情却没能从胡里奥的话里走出来。
“哥洛佛,关上门,我想小睡一下。”
门口的“僵尸”没有多余的反应,既无嘘寒问暖也无大惊小怪,只是默默点头,随手关门。
门外传来他吩咐一众当值卫士的声音。
就这点来看,哥洛佛先锋官确实是比D.D称职上不少。
低调听话。
沉默冷淡。
从不做多余的事情。
泰尔斯闷闷地想。
大概是凯瑟尔王信任的类型吧。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里,他就心中一紧。
如果让他选,泰尔斯还是感觉,跟多伊尔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更加轻松。
为什么呢?
泰尔斯叹出一口气。
他打量了一下空无一人的书房,夹上那本带着秘密的《行传》,站起身来,走向身后的书架。
公爵熟练地撬开一面挡板后代机关,拉开书架。
进入书房里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