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士兵笔直而立,在夕阳的映照下,脸上的薄霜雾气折射出些许光芒。城虽不小,却也不过是三百口人,平日里街上冷冷清清,店铺也极为有数。就连买些生活必备品也要等上好久,才能遇到有人前来送货。索性周边有些野味猎物,因此寒城中人也多为猎户,以此谋生果腹。此地闭塞不说,更是一座“死城”。
秦昭端坐在寒城正中的府衙,说是府衙却是破败不堪。老旧的木门不时有寒风钻入,土坯的墙体有些许裂缝。在秦昭来之前,当地的官最大的便是徐县令,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像是逃荒饥民一样的老头。
秦昭将目光从手中信件中移开,皱眉看了看面前的徐县令,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皱眉问道:“县令前来有何事?”
徐县令原名徐忠,是个老实的读书人。四十岁才中了探花,因着没钱孝敬董太师和他的一众门生,这才被打发到了这寸草不生的地方,到现在已经十年有余。本该是早到了任期的,许是朝廷已经将这偏远小城遗忘,多年来也没见有人来顶替,他这才一直住在县衙当着县令。而秦昭是他有生以来接触过到最大的官,再加上他为人忠厚木讷,因此见了秦昭不免有些紧张拘束。
见徐忠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秦昭不免有些心烦,嫌弃的看了一眼徐忠。他再也没多说什么,低头继续看信。半响,才听徐忠讷讷的说道:“回禀大将军,城东头王寡妇家的鸡被偷了前来击鼓鸣冤,还请大人定夺。”
秦昭啪的一声怕案而起,厉声道:“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偷鸡摸狗这种小事,需要我来解决吗?养你是做什么用的!再说不过是一只鸡而已就来击鼓鸣冤么?等什么时候孩子丢了,本官再去也不迟!”
如此暴跳如雷和以前那个沉默的汉子判若两人,若是顾流盼见到现在的秦昭一定会大吃一惊。但秦昭心中的确是有太多的不满和怨恨,越积越多无处发泄。都瞧着他年纪轻轻便被封了上将军,风光无限少年得志,可谁知道他是一个手中仅有五百老弱残兵的上将军!连以前做校尉时都不如!自上次雍华宫的事之后,他便被派到了这边远小城。说得好听是来领军抵抗突厥,可都快一个月了他连突厥的影子都没见着。整日尽是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起初他还能隐忍对待,可这样的生活让他看不到希望,更别说复仇了!因此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差。
面对着暴跳如雷的秦昭,徐忠也不是被吓到了还是生来冷静,只见他没多说也没辩驳,只是默默行礼告退。只是如此不卑不亢反而让秦昭更加厌恶他,哪怕能有人与他辩驳争吵也好,可以让他舒发胸中义愤。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让秦昭就像是含了个热包子在嘴里一样,咽不下吐不出,愈发的憋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尽快改变!
秦昭想着,又将目光落回了信纸上。信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突厥文,常人定是看不懂。这封信乃是硕克前几日派人送来的,信上大致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隐退不问朝政,因此秦昭若是前来谈和他帮不上忙,若是朋友小聚他倒是十分乐意,他愿意一尽地主之谊。
短短的一封信,在常人瞧着不过是熟络客套的话,顶多是朋友之间的平常信件,并无任何可疑之处。只是秦昭看着,却皱紧了眉头。这封信在他眼里表述了两个意思:第一,哲别完全不信任他,将他的权利已经架空。第二,他找自己有话要说!
略想了想,秦昭皱眉提笔回信。只是时间过去的太长,这样的天气里砚台中的墨汁已经凝结,就连柔软的笔头也已冻硬。秦昭恼怒的将笔摔倒一边,大喊道:“徐忠!”
徐忠刚刚办理完前堂王寡妇丢鸡的案子,正准备去向秦昭汇报,刚走到门口便听到秦昭的咆哮声,脚下也加快了几步。
“给本官去拿套好些的文房四宝来!”秦昭怒吼道。
看着摔在地上的笔,徐忠讷讷道:“启禀大将军,这已经是本县最好的笔了。”随即将地上的笔捡起来道,“本地气候寒冷,还请将军多多担待。下官为将军想办法!”说着,将不顾那笔上的墨和掉在地上沾的尘土,竟张嘴抿了抿。直到笔头软化了些,徐忠才恭敬的双手奉上道:“将军请用!”
“你不嫌脏么?”秦昭看着徐忠皱眉嫌弃道。
“回将军的话,这文房四宝乃是圣人之物,下官怎会嫌弃?”
看着徐忠一本正经的神色和被墨汁沾染的嘴唇,秦昭讥讽一笑道:“无论是谁的物件,能用才好。若是不能用,谁的也得扔!”略顿了顿道,“这样吧,你留下为本官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