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他收下戒指就可以了么?她是为这个生气么?裴羽扁了扁嘴,拿过戒指,随后,手藏到锦被里面。
萧错无声地叹了口气,“坐起来说话。”
偏不。裴羽索性翻身,阖了眼睑。她是真豁出去了,他要是发火也随他去。他要总是这样的话,她迟早会气死。
萧错掀开她的锦被,将她捞起来,打横抱着走向寝室。
一气呵成的动作,让裴羽猝不及防,不自主地低呼出声,“你这是做什么?!”谁说的不准她碰他的?
萧错径自到了寝室,将她放到床上,不等她起身,已给她盖上锦被,在床畔落座,用手按住她,“有话就说清楚,独自生闷气又是何苦来?”
“说什么?”裴羽语气透着无力,她不能接受的是他处事的态度——凭什么总是她动不动就认错?凭什么他就从不肯有一句正经认错的话?她就是再喜欢他,也不能总迁就着他吧?
是,这是一件小事,可小事才最见人心。
萧错引导她,“要我怎样才能消气?前两日不都是这样么?想要我怎样都摆到明面上。”
“要你明明白白地跟我说一句你错了。”裴羽眼神直接地看着他,“我不喜欢你小事化无的态度。”
萧错看着她,沉默。明明白白地道歉认错?他没这习惯。
裴羽拥着锦被坐起来,反复斟酌之后,开诚布公地道:“我知道,在你面前,我总是傻乎乎的,总出错。可我都是无心的,除了无能为力的事,我都会记在心里,不会再犯。可你呢?你什么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什么事都要我反复猜测你的心思。
“我本来就不懂事,一直这样摸着石头过河的话,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变得懂事了还好,若是变得处处对你低三下四……
“祖父、爹娘疼爱养育我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我出嫁之后轻贱自己么?
“是,这是男尊女卑的世道,可我们已经成婚,我又没犯七出里的哪一条,扪心自问,实在不需要处处委屈自己。”
这一刻,她一半的立场是他萧错的夫人,一半的立场是裴家女,是以,分外冷静。
萧错凝视着她充盈着疲惫、哀伤的大眼睛,唇角缓缓上扬,抬手抚着她的面颊,语气诚挚:“下午的事,是我不好,我错了。”顿了顿,又道,“能让我解释么?——不是开脱,只是解释。”
裴羽有片刻的讶然,随后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按理说,她应该为此笑逐颜开。可是她不能。他的道歉,他说话方式的转变,竟让她下午强行压下的委屈袭上心头。
她哽了哽,想说话,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不哭。”萧错将小妻子揽入臂弯,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温暖的手掌拍着她的背,违心地道,“哭的样子又不好看,乖。”她哭的样子不是不好看,只是让他分外不好过,似乎是——心疼?
裴羽一时间又是哭又是笑,气恼地捶了一下他的肩头。
“别打了。”萧错柔声道,“再打我就真散架了。”
裴羽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你、你怎么了?”
萧错略提了提伤病发作的事,“下午请顾大夫来看了看,照方子抓了药。慢慢就好了。”
“你不是说没落下病根么?”她和他拉开点儿距离,关切地看着他。
“这不算病根。”他说。
“……”裴羽无奈,随后开始恼自己,他说过的,身体不舒坦,可她后来只顾着生气,把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生气了?”萧错帮她拭去脸上犹在的泪痕。
裴羽有点儿不好意思,“以后,我们别再这样了,好不好?”
“好。”萧错颔首微笑。
裴羽则细细打量着他,见他脸色比下午还要苍白几分,心里愈发后悔,“日后我不会不分轻重了。”再怎样,他安好无恙才是最要紧的。
萧错笑着将她揽紧一些,“我接触过的女子极少,这些年只与皇后算得熟稔,她性情似是男子,说话不需拿捏分寸。以往身边都是大男人,言语轻重都不需在意。”
“嗯。”裴羽点了点头。
萧错又委婉地说起自己因她生出的抵触情绪,“我有些不适应现在的情形,从没想过被一个女孩子在意、照顾,不免乱了方寸。给我点儿时间。”
“好。”这样的言语,要是换个人,裴羽没法子接受,可是他不同,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寡言少语,此刻肯说这几句,已经难能可贵。她希望他有所改变,但也不会妄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心念一转,她不由奇怪,“你怎么会从没想过被女孩子在意?”在意他的女孩子可多呢。
“真是没想过。”萧错笑了笑,“以前要学的要做的事情太多。”
“明白了。”以前他都在忙着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再加上这冷情的性子,无心儿女情长也不稀奇。心结打开了,裴羽又记挂着他伤病发作的事,道,“你不舒坦着,快歇下吧。”
“这就歇下?”萧错握住她攥着戒指的手,“真不打算送我了?”
“……我换一样礼物吧?”裴羽这会儿想到戒指的事情,唯有汗颜。
“不。”萧错坚持,“很合我心意。”
裴羽全无信心,“真的?”
“真的。骗你做什么。”
“那……好吧。”裴羽摊开手心,看着那几根黑色丝线,哭笑不得,“明日再说,我打个络子。”
“行啊。”萧错这才上了床,拥着她躺下。
“这是要做什么?”裴羽很是不安,他本就难受着,她再闹腾他可怎么办?
“抱着睡。”萧错给她盖好被子,“横竖你也会跑过来。”只要他愿意,每一晚都可以接受她无意识的投怀送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