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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04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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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回来,就能清闲几日了吧?”他有了出门的工夫,意味的应该就是公务、庶务都安排好了。

“嗯。”

“那就好。”裴羽笑起来,“到时我做饭给你吃,你得空就哄哄诚哥儿,他现在都要疑心你不喜欢他了,总是没空哄他。”

“这是自然。”萧错允诺道,“到时候我得空就陪着你们两个。”又叮嘱,“自己留在家里,要当心。”

裴羽点头,“一如以往不就行了?说得像是以前你没出过门似的。”

萧错轻轻地笑起来。

当晚,萧错策马出门。

两日后一早,萧锐、萧铮来向裴羽辞行:“我们要出门几日。”

裴羽讶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问:“管家可知道了?”

“知会过他了。”

既然如此,裴羽还有什么好说的,笑着颔首,“在外凡事当心,早些回来。”

兄弟两个笑着称是,道辞出门。

裴羽隐隐觉得,他们出行与萧错有点儿关系,却是如何都猜不出原由。

二夫人亦是如此,比起裴羽,多了些许不安:如果兄弟两个是得了萧错的吩咐离府,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要是没得吩咐就离府,出去做下什么惹得萧错不悦的事,那……可就麻烦了。

但这些终究只是猜测,在谁面前都不好流露。

**

腊月初一,夜,飞雪连天。

距京城二百余里的荒野。

崔贺带领一百名死士,策马驰骋在苍茫雪色之中。

原本,他们今晚应该在驿馆留宿,明早启程。

可是,驿馆里的气氛诡异,杀机隐现,崔贺熬了小半个时辰便焦躁、恐惧起来,索性动身离开,连夜赶往崔家在京城外置办的别院。

这世间最安全的地方,是浩瀚的天地之间。屋宇——陌生的屋宇,会让人感觉自己像一头困兽。

这一段路途之中,有几个树林,一个小山丘,几个矮坡,崔贺很清楚。

正常天气下,快马加鞭的话,只需一个时辰,便能行至小山丘。

今夜雪大路滑,行路速度减缓,需得一个半时辰。

然而,这一晚,他们足足走了三个时辰,也没能到那座小山丘,展目望去,它仍旧在远方。

这是怎么回事?

崔贺带住马缰绳,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

一名死士上前来,恭声道:“大爷,我们这许久,其实一直在原地打转。”说着指了指树林里一棵树上绑着的玄色丝绦,“那是属下约莫一个时辰之前留下的记号。”

崔贺心慌起来,“你所说属实?”

死士默认。

难不成,遇到了鬼打墙?

他们这么多人……

不可思议。

崔贺不信这个邪,策马离开队伍,神色凝重地观望路况,随即扬手,高声下令:“随我来!”

“是!”死士异口同声,在这暗夜之中,声势摄人。

然而局面诡异,声势再大也不可破。

崔贺率众游转许久,一再回到那个死士做了记号的树林前。

所有人都已心生不安,认定了是真真切切地见识到了何为鬼打墙。

难不成这儿有诸多冤魂在暗夜出没?

不安是一定的,但是因着同行之人多达百名,死士又根本视自身性命为身外物,只是有些不甘罢了——他们随时能为主人拼上性命,受困于这种局势却无计可施,委实荒谬。

不论此刻心里是何情绪,他们心头并无恐惧——总有天明之时。等一等就好。

崔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跳下马去,下令生火,原地歇息,等一阵子再说。若真遇到凶猛的鬼怪,那就是他无法左右的事情了。

**

暗夜、雪色,让人感觉天地之间都是这等景象,荒凉、空旷,漫无边际。

雪色之中,升起点点火光。

萧错端坐在马上,摸出小巧精致的酒壶,旋开盖子,喝了一口竹叶青。

一旁的简让蹙眉,“你等什么呢?”

“等着丢人现眼。”萧错语气平平,“等着吧,多说一刻钟的功夫。”

简让挑眉。

萧错只当没看到。

简让开始琢磨另一桩事:“你是怎么弄的?这本事可真够邪门儿的。”利用天时地利,居然让一群大活人生生地有了遭遇鬼打墙的感觉,“这是人办得出的事儿?”

萧错轻笑出声,“你说话最好有些分寸,不然活见鬼的就是你了。”

“我只是不明白,大活人怎么能做得出鬼怪才能做到的事儿。”简让道。

“运气好。也是得了崔家人的启发。”

简让当即会意,萧错所指的,是那些劳什子的闹鬼的事儿,查来查去,祸根是闵侍郎夫妇——崔家的亲戚。

他刚要说话,视野之内出现一列轻骑,都是玄色衣物,雪地映衬下,很是醒目。

这些人直奔崔贺及其死士而去。

他不由想到了萧错那句“等着丢人现眼”。难不成,这些人是萧府的亲朋?

萧错打了个手势。

片刻后,响箭清脆而又刺耳的声音响起。

简让凝眸看着远处的情形。

两方人手混战到了一处。很明显,萧家这边的人手身手不及崔家的死士,不消片刻便落于下风。

但是,并没伤亡。

刚刚分出强弱之际,崔家的死士便体力不支,纷纷倒地,突袭他们的人亦然。

有人赶到萧错面前请示:“二爷、三爷以及那些护卫——”

萧错语气淡漠:“绑了。”

简让愕然。他怎么都没想到,萧锐、萧铮会有这等行径。

怎么会这么糊涂?!

“老实待着,别动。”萧错知会简让一声,策马而去。

**

萧锐、萧铮没昏迷多久就被人用雪球揉搓面颊清醒过来。

萧错策马而来,并没看他们一眼,径自到了崔贺面前。他询问手下:“连玉杰是何情形?”

有人即刻应道:“断了两根手指、三根肋骨。”

萧错颔首,“照本宣科,让崔大公子尝尝那是个什么滋味。”

“是!”

萧错又道:“手筋、脚筋挑断,不要让他再开口说话。”

“是!”护卫头领应声后,询问那些死士,“其余人等,作何处置?”

“不需管,他们醒来之后,定会自尽。”萧错说着,抬头望了望夜空,“好日子,宜做祭日。给他们选个好地方挖坟。”

“属下明白。”

这时候,崔贺竭力挣扎着,说出口的话却并非求饶:“我三弟无故病倒,是不是也是你下的毒手?”

“对。”萧错颔首,微笑,“他病了,死期是明年春日。那本是他为张国公安排的后路。”

崔贺再不言语。他不是不想求饶,是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谁栽到萧错手里,都是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萧锐、萧铮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到此刻才知道,兄长私底下做了多少事而不曾宣扬,手法又是那等残酷。

他们的兄长,依然是一身铮骨,有仇必报。只是今时不同于往日,他不愿意让人知晓他的变或未变。

他们不了解他,不理解他,甚至误会了他。

此刻,萧错对崔贺道:“你们不行。让你四弟进京来与我过招,那才有些意思。”

崔贺沉默以对。

萧错也没指望他还会说什么,策马到了两个弟弟近前。

他透过飞舞的雪片,凝视着两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良久。直到被夺走半条命的崔贺及其死士被人带走,他才说道:“我这一面,不好看,一直不想让你们亲眼看到。”语气有些凉,如这漫天的雪,回旋的风。

“大哥……”萧锐、萧铮轻声唤他。

萧错不加理会,“我这些年所作的一些事,为的是让你们活着,活得安生,活得更好。”

只是一些事,并非全部。他在沙场上不顾生死的时候,他办差时涉足险境的时候,他为着挚友拼上性命的时候,都只是给两个弟弟安排好了后路。在那些时刻,有些东西,例如抱负、友情,在心里的分量,是与亲人相等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们今日若是在此地送命,我想起爹娘的时候,情何以堪?”

“大哥……”萧锐、萧铮到了他的马前,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萧错摆一摆手,“这些年,我对你们照顾不周,委屈你们了。回家之后,我们分家各过,都能轻松自在些。”

轻松自在?萧锐、萧锐在此刻,看到的他的神色,分明是从未有过的深浓的疲惫。

兄长已心灰意冷。

这些年,手足没帮衬过他,家里家外都是他一力承担。而他的弟弟,没有一个真正地了解他、信任他。

今日这件事,若发生在明面上,他萧错就会成为京城的笑柄——平日里两个弟弟都不曾行差踏错,却在关键的时候出岔子给他添乱。

最要紧的是,他事先叮嘱过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们却如冲动莽撞的热血少年,不管不顾地要为至交报仇。结果呢?若不是有兄长命手下及时出手援助,他们早已死于非命。

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的症结在于,是他们对兄长的不了解、不信任。不为此,没有今日的事。

他萧错也只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

撑了这么久,他累了,并且,心寒了。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上演闹剧,还要为他们善后,为的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萧错缓缓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是的,他已心灰意冷。在这一刻,他认命了——注定与两个弟弟无缘。以前总觉得,他们明白事理,最晓得轻重,可是他们的至交一出事,立刻现了原形——家族、兄长,这些都是次要的,于他们而言,最要紧的是给至交报仇雪恨。

以牙还牙,他认可,问题是他们有那个资格么?

这件事情背后,值得他深思的地方太多,失望的地方也就更多。

他拨转马头,不欲再说只言片语。

萧锐、萧铮却快步转到他面前,僵滞片刻,双双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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