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夫被她这样的反应引得笑意更浓,起身屈膝行礼:“恭喜夫人,是喜脉,您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哦。”裴羽的手落在腹部,视线亦是,片刻后才徐徐绽放出温柔、喜悦的笑容,“太好了。”片刻后便清醒过来,“您快请坐,有不少事情要请教您呢。”
顾大夫笑吟吟落座,“这是自然,我定会知无不言。”
裴羽便根据自己的情形询问日后需要注意哪些事项,若是需得调理,又该如何。
顾大夫生平最讨厌的人是不听话的病人,最讨厌的一件事则是人为着滋补的名头乱用药材——是真的医者仁心。药材药材,不可忽视的是那个“药”字,只要沾上那个字,身体便会受到些许影响,哪怕影响再小,亦不容小觑,冰冻三尺,正是一日一日地严寒所致。
面对着裴羽,她从不隐瞒自己这种心迹,且晓得这位侯夫人自来是对自己的叮嘱言听计从,便又多了几分耐心,仔细地给裴羽列出一张单子,要她平日里避开所列出的食物、花草。随后,又仔细叮嘱裴羽饮食方面需得隔三差五要用的膳食,“这些都是于您的身子有益的膳食,隔三五日用一次,比那些温补的方子、安胎药还要有效用。”
“嗯!”裴羽正色点头,“我会全然照办的。”
顾大夫神色愈发和蔼,“每隔一半个月,我就来给夫人看看脉象可好?”
“那自然再好不过,劳烦您了。”裴羽笑着取出一个荷包,递到顾大夫手里,“一定要收下。”
顾大夫便没推辞,笑道:“多谢夫人,我也跟着沾沾您的喜气。若是日后害喜得厉害,夫人唤人去知会一声,我晓得一些小偏方,还算灵验。”
裴羽再度点头,“我会的。”
送走顾大夫,裴羽便笑微微地坐在床上出神。
是真的,她有了她和萧错的孩子。
这般的生之愉悦笼罩于心海,让她因为过度的欢喜有些恍惚。
不出意外的话,到冬日,孩子便能降生,就此陪伴着她和萧错。
萧错是真的无视那些繁文缛节的性情,心心念念想要个女儿,儿子于他是有了很好,没有也无妨。子嗣传承基业,在他脑子里是不存在的事儿。
她受他这样的影响,对这些便也是存着一份随遇而安的心思,生涯给自己什么,便接受什么,不去平白奢望。
到了此时此刻,不由得她不憧憬:如果胎儿是酷似他的男孩儿,该是个怎样漂亮、可爱的孩子?她一定会疼爱到骨子里。若是女儿,那自是不需说,便只凭着萧错的宠爱,都能让女儿成为天之骄女,如她一般无忧无虑的长大。
怎样都好。
半夏、甘蓝等人见夫人一直面含微笑却神思恍惚,只得按捺下满心的喜悦,等待她回过神来再上前道喜。
这时候,萧错回来了。
他今日显得格外的神采奕奕,双眸仍是光华流转,只是不同于平日里的清冷锋利,那般愉悦的光芒,叫人的情绪不自主地被他的好心情感染。
萧错轻一摆手,众丫鬟齐齐屈膝,鱼贯退出。
裴羽却并没察觉,视线落在近前的虚空,心绪缥缈无边。
“傻丫头。”萧错到了她近前,双臂撑在她身侧,语气温柔之至,“想什么呢?”
“嗯?”裴羽这才被惊动,回过神来,赧然一笑,继而察觉到他神色的不同,问,“你知道了,是不是?”
“对。”萧错点了点她的唇,“今日在衙门里如何都坐不住,只想着回家来。在外院遇见了顾大夫,便询问了几句。”
自然不是只询问几句那么简单,他一定仔细问过她身体的情形,确定没有隐患之后,才能有这般毫无保留的欢悦。裴羽笑着搂住他,“看得出,你特别高兴。我也是。都要高兴傻了。”
萧错亲昵地用下巴蹭着她娇嫩的面颊,“看出来了。”
他下巴上冒出了胡子茬,她感觉痒痒的,心里则是暖暖的,因此并不躲闪。
“到冬日,我们便是一家三口了。”
“嗯。”她眨着眼睛,“我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真的。也从没有这样忐忑过,怕我没本事教导孩子。”
“有我呢。”他说,“怀胎生子是这尘世最辛苦的事情之一。阿羽,日后只需为自己着想,照顾好自己就好。”
“嗯,我晓得。”裴羽唇畔绽放出璀璨的笑容,“别的事有你呢。”
他的唇滑过她面颊,落在她唇上,辗转吮吻,温柔绵长。
她在呼吸起伏间,辗转回应。
这亲吻,交织的是彼此心头涌动的喜悦、满足、情意。
唯有情,不关欲。
良久,她将下巴安置在他肩头,“可是……萧错,我这会儿想要儿子呢。”
“我要女儿。不是早就说好了的?”
夫妻两个对这件喜事唯一的分歧,全在这一点上。
“谁跟你说好了?”裴羽忍俊不禁,“要不然……你给我算一卦好不好?我知道你算得出。”奇门遁甲,不精通的人大多会认为是子虚乌有,可很多事在精通奇门遁甲人的预测之后,结果大多非常精准。
“我才不揽这种事儿。”萧错笑道,“就是女儿,没得商量。况且,关心则乱,与你相关的事儿,我哪里算得出个所以然。”
“那你就请别人算算……”话未说完,她已先笑起来,“不妥,当我没说。”哪能为这种事让他请人预测呢?太为难他了。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会特别疼爱。”
裴羽却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嘟了嘟嘴,“那怎么行?我呢?你提都不提我。”
萧错朗声笑起来,重重地亲了她一口,“这时候就开始跟孩子吃醋,是不是太早了些?”语声稍稍停顿,又温柔道,“没有你哪有儿女。”
裴羽这才释然一笑,爱娇地蹭了蹭他的肩头,“反正不准忘了我。”
萧错心海翻涌着温柔的涟漪,“最亲最近,始终是你。”
裴羽投入到他怀里,满足地轻轻叹息。这男人是最不爱说情话的,可无意之间的流露,却是格外动听,一字一句,都说到了她心坎儿上。
萧错转身落座,将娇妻安置在怀里,柔声问道:“可曾遣人去告知岳父岳母?”
“啊……没有呢。”裴羽沮丧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只顾着傻乎乎的高兴了。”
“没事,等会儿我吩咐人去报喜,请岳母、大嫂得空就来看看你。”萧错又拿起她放在一旁的顾大夫列出的两个单子,仔细看过,眉宇愈发柔和,“这个人,果然是少见的良医。”一看便知,顾大夫是遵循着少用药并且尽量不用药调理的大夫。
裴羽由衷地颔首附和,“是,难怪皇后都对她分外推崇。”
“这倒是。皇后以前可是天下皆知的病秧子,如今已与常人无异。”萧错委婉地证实顾大夫对她的说辞字字属实。
裴羽因此愈发心安,随后就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睡相不好的毛病,可真要改一改了,不然还了得?
若是还如以往的折腾,等到胎儿月份大一些,焉知不会闹出事?便是有萧错在一旁,他又能对睡梦中的她有多少法子?关键是,能改掉么?
唉——她在心里长叹,果然凡事有利就有弊。折腾萧错的日子告一段落,现在轮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