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关门时沈忆枫没再阻止,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几秒,转身进了隔壁,手机正好响了起来。
来电是顾伦,主要是工作方面的事,很多项目进程因着之前的意外都被搁浅了,现在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最好还是回来一趟,事情太多太杂,电话里根本就说不清。”
沈忆枫站在窗口看楼下陌生的繁华街景,“再过一段时间吧!”
次日他们前往周边的几个城镇查找,同名同姓的不少,但这个年纪就不在了的不多,一周后终于有了眉目。
这是幢两层的私房,外观看过去已经有些破旧,周边环境也不怎么样。
大门紧闭着,门上有灰,但是把手干净,说明有人来过。
沈忆枫四周看了看,正巧旁边一户人家开门出来,是个微胖的大妈。
他走上前礼貌道:“阿姨,问一下这户人家没人在吗?”
一副好皮相不管走哪都管用,大妈上下看了他一圈,十分和善的道:“前两天这家的儿子回来过,不过后来好像又走了。”
刘念也走了过来,“她儿子是叫彭飞吗?”
“是啊!”大妈转向她,迟疑道:“不过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彭飞朋友,特地来找他的,您知道他平时都去哪吗?”
大妈摇头,“这倒是不清楚了。”
沈忆枫想了想,又道:“那您知道彭飞母亲葬在哪吗?”
“这知道,我写给你?”等人点头后,她回屋很是热情的把地址写给了他们。
彭飞家人丁单薄,宣娅去世的时候也没亲戚走过来,都是靠周边邻居帮的忙,因此大妈知道墓址也就不奇怪。
重新走到大马路上,沈忆枫捏着纸条道:“去公墓问问吧,他应该会过去。”
刘念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墓地离得并不远,打车过去也就半个多小时,下车后在当地买了束白菊,问了守墓人方向后往山上走。
到半山腰时,前方一个墓碑前碰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们十分熟悉的人,齐博义。
身上还穿着早之前的银色新郎西服,发型自然是没有了,乱糟糟的就跟鸟窝一样,脸上胡子拉渣,这么多天没见瘦了一圈,下巴尖的仿佛要破皮而出,眼中布满血丝,憔悴的没有一丝生气。
刘念看的心惊,正要开口,沈忆枫突然拍了拍她的肩,指了下墓碑。
刘念转头看,然后突袭的冷意从脚底窜到头顶,浑身布满鸡皮疙瘩。
墓碑上刻的名字是彭飞,死亡时间是一周前,齐博义……结婚的日子。
阳光灿烂的当下,冷意却更深重几分,远处山林有清晰的鸟鸣声,充满生机和活力。
刘念机械的转了转眼珠重新看向齐博义,好半晌蹲到他面前,这人很久没做清洁,身上有了明显的异味。
拍了拍他的肩,“齐博义,跟我下山。”
他没动,眼神空洞的不像话。
过了很久他才哑着声音道:“我来的太迟了,只差了一天。”
早一天彭飞就不会死,他是割腕自杀的,齐博义接到医院电话时刚下长途汽车,赶到医院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从医生那得知彭飞患有严重抑郁,平时都在用药物治疗,可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齐博义很难过,就像要死了一样,可他却居然哭不出来。
“刘念,原来这世界没了一个人真的会变得不一样。”他木然的看着地面,“你说我为什么要同意让他走?为什么要争那一口气?他为了我什么都没了,我为什么不抓紧他?”
“他是男人又怎么样?是我弟弟又怎么样?”他一拳砸向地面,声嘶力竭的吼道:“我爱他啊!”
绝望到令人窒息的声音在这方上空回荡,一次次后消散不见。
而对方也因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叫了救护车,然后沈忆枫背他下山,这边以上的山地还在开发,虽然隔段距离就会有石阶,但地面都是凌乱散落的碎石,下坡路很不好走,尤其还背了个人。
一个不注意便打了滑,沈忆枫为了护齐博义不躲不挡拿自己当肉垫砸在了地上。
春季单薄的衣衫瞬间被划破,肩膀手肘破了好几处,连带下巴也破了好大一块,鲜红的血很快渗了出来。
他顾不上查看一眼,在刘念的搀扶下重新把人背上往下走,这一路直到山脚摔了三次,清俊的男人落魄的都没样了。
救护车已经等在山下,他喘着气把人放到担架上,随后也跟着坐上车。
医护人员给齐博义做抢救的同时,刘念拿了酒精给沈忆枫消毒,削皮见血的伤口好几处,擦伤更是随处可见,酒精触碰到伤口让他下意识的闪避了下。
刘念抬头看他,沈忆枫无力的笑了笑,“没事,继续吧!”
刘念顿了顿,动作更轻缓了些,半晌后她发现沈忆枫撑在座位上的手隐忍用力到在发抖。
她收回视线最后给他下巴上消毒,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沈忆枫盯着她尽在咫尺的脸,不由回想起刚见刘念那会的日子,张扬不羁顽劣不堪的少女,惹是生非的模样历历在目,却已经相隔十二年。
十二年,人一辈子也才多久?
他突然道:“其实我挺羡慕彭飞的。”
刘念收手整理东西,他继续道:“人不在了,但是拥有着他最想要的东西,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下一秒就把我忘了?”
刘念把东西交给医护人员,靠着车壁沉默着,把沈忆枫忘了?她也想,可是她的人生中这个人的身影被占据了大半,除非转世轮回不然怎么可能再忘?
嘴上就算说着,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做法罢了。
她已经见证过很多人的死亡,她明白死亡其实离生活并不远,它可能就和你并排走着,只是无法用肉眼瞧见。
她不知道沈忆枫死掉自己会怎么样?但也明白绝对不会是快乐高兴轻松这类积极情绪,他们互相伤害,互相挣扎着走到现在,与其说两个人,不如说已经长在一块,不论是好的或者坏的,只要是重要阶段永远都有着彼此,以至于其中一个消失,另一个可能不会有多大的悲伤,但必定会体会到剥皮割肉般的疼痛,并且会持续一辈子。
齐博义的状况不算严重,昏厥是由极度疲劳和缺乏营养导致,调理完善就能缓和过来。
刘念给齐母去了电话,等那边人都到了之后准备回小镇,齐博义的情绪依旧很低落,趁病房没外人的时候,他突然问刘念,“你喜欢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