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彭一针这样安排,曹氏和顾十八娘又是垂泪道谢。
彭一针是她们在仙人县就结交的旧友,一同经历过周掌柜事件,如今又共同经营药铺,感情上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顾十八娘想到哥哥那一世是因为在牢里染了疠疫才不治而死,这一世牢狱之灾重现,那疠疫自然也不可避免,带着彭一针这个神医去,是再好不过了。
“那就有劳大叔了。”她整容说道,大事当前,不再客气。
既然说定,越快起程越好,彭一针立刻回去收拾,打点药铺暂时关门,又写信让小厮一开城门就送回家接家眷过来。
离别在即,母女俩反而没了眼泪,曹氏带着仆妇打点行李,顾十八娘则飞快的给信朝阳写了信,托他照顾母亲。
哥哥入狱的悲剧果然重现了,那曹氏的悲剧会不会也重现,她的一颗心恨不得分成两瓣,那边也放不下,痛苦的心神俱裂。
且不说看方才顾长春等人的反应,让她心里如坠冰窟,就算他们和颜悦色,自己也绝对不敢将曹氏托付于他们,而带着曹氏上京,一她实在无法分心照顾,二则怕顾长春真的要将哥哥除族,家里没人,连个相争相护的人都没有。
唯一能依靠能相信的只有信朝阳了,至少,目前来说她还值得信朝阳相助,相比于亲情,如今利益才是她顾十八娘最相信的理由。
随信送去的还有她写了一纸契约,续约专供药品一年,签字画押。
“娘,如果他们真要将哥哥除族,相争不过,就让他们把咱们一家三口全部除了吧。”顾十八娘最后幽幽说道。
曹氏点了点头,抚着女儿的头,说了声好。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两辆马车静悄悄的驶出了曹氏家的大门,沿着空无一人的笼罩在雾气中的街道急速而去。
临到城门时,一个小厮在路边拦他们。
“顾娘子,这是我们少爷的信。”
顾十八娘从窗户伸出手接过,马车未停,越过小厮疾驰而去,她打开信,却现只有一张空白的纸,她终于觉得心口的压的巨石略微松了松,满布红丝的双眼终于合了起来,靠在摇晃的车壁上。
而此时的信朝凌急匆匆的一头闯进信朝阳的书房,先入目的是扔了一地的纸团。
信朝阳侧身躺在长塌上,面向里,乌黑的长倾泻如瀑。
“我说哥哎,你还睡得着”他踩着纸团,跳到信朝阳面前,大呼小叫,“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吵什么”信朝阳懒懒的道,人依旧不动。
“哥,顾解元被下大狱了”信朝凌大喊道。
“我知道。”信朝阳嗯了声,轻轻的转过身,平躺着,双目依旧闭着。
“那….那….顾娘子怎么办?”信朝凌结结巴巴的说道。
眼前大哥的反应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
“尽人事,听天命。”信朝阳淡淡答道,抬起手,宽大的白纱中衣袖遮住了面。
信朝凌站在原地,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又觉得一句话也不用说,闷闷的踢了脚下的纸团,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在书案前的圈椅上坐了下来,这才看到桌子上散放着写了三四个字的一沓纸。
有的写了“安心”,有的写着“勿念”等等。
“这是要写什么?”信朝凌嘀咕道,随手扒拉到一边,忽的看到一张按着鲜红指印的契约。
“顾娘子”他拿着那张契约跳起来,“顾娘子什么时候送来的?”
“昨晚。”信朝阳从衣袖下传来的声音有些闷。
原来顾娘子第一时间已经告诉哥哥了,信朝凌塌塌嘴,怪不得对自己带来的消息丝毫不惊讶。
“顾娘子托了你做什么?竟然连契约都提前写好了?我说哥,我已经听说了,这顾解元犯得可是忤逆的大事,闹不好要株连九族的…..”他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照顾下她的母亲而已。”信朝阳淡淡说道,姿势未变。
“就这个?”信朝凌瞪眼问道。
信朝阳放下衣袖,睁开了双眼,眼中带着微微的红涩,显示昨夜未眠。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他问道,慢慢坐起身来。
信朝凌讪讪笑了,还真没什么…..。
他晃了晃手中的契约,带着几分深沉庄重道:“那哥哥就收下了,这不太好吧,显得咱们落井下石一般…..”
信朝阳笑了笑,站起身来,屋外的侍女鱼贯而入,一个将缎面羊绒薄薄袍与他穿上,一个与他精心扎起头,另有人捧上温茶。
“好姐姐,给我一杯。”信朝凌顺手拉过一个俏婢的手,指着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俏婢嘻嘻笑了,果真去给他倒了杯茶,亲手捧着喂他喝。
“哥,我虽然不懂生意,但也知道火中送炭什么的…..这个时候咱们应该绝不提任何条件才是……”信朝凌伸手揽着俏婢的小蛮腰,接着含糊说道。
“我收下是为了让她安心。”信朝阳说道,系上青灰斗篷,大步迈了出去。
“安心?”信朝凌有些不解,看着信朝阳走了,忙松开俏婢,“哥,你去哪?”
门外已然不见人影。
顾长春几人带着一脸疲惫迈入家门,同样一夜未睡的众人都呼啦围上来,乱纷纷的问着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
顾长春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自己坐下来,一口气喝了三杯热茶,才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