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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轩辕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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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免别人见到自己难过,便还是保持着陈铬的模样,傻里傻气地干瞪眼。

钟季反身,问:“陈铬?不,你是丹朱,有何事?”

丹朱支支吾吾,终于说出口:“让我……看看你的弓,你知……其中有灵?”

钟季大方地把自己的神弓拿给丹朱,见他模样文弱,怕是拿不动,便顺手摆在了案几上,任他观赏,说:“一次不慎染血,得窥其中幻景,似有一名女子将自己的神魂封印其中。怎的?”

丹朱吐了口气,皱眉不语。

良久,跪于案几前,朝那神弓磕了九个响头,直直磕得自己头破血流,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凄楚,喊了一声:“姐姐。”

钟季换了身轻便的黑色麻衣,皮革护具系好。发现丹朱失魂落魄的模样,上前相劝,轻拍他的后背,道:“纯狐,那女子是你阿姊?”

丹朱双眼噙泪,点头:“我父唐尧,有女纯狐,阿姊花容月貌,君子好逑。他要大羿去对付凶妖平定天下,便把阿姊嫁给他,幸而姐夫也算是个英雄。”

“三皇五帝,你是唐尧独子?”钟季倒吸一口凉气,实在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还是相信丹朱,道:“在下曾听闻,嫦娥盗走长生药,不想一朝亲眼得见,却是此番因由,令人唏嘘。”

丹朱“且”了一声,道:“三皇五帝,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人算计,最终家破人亡?唉,阿姊都是为我。”

钟季:“长姐如母,长兄如父,他们总是如此,将小弟当作是自己孩子般疼爱。你尚留与人世,纯狐便没有白死。”

丹朱摇头,手掌摩挲弓身,旋即起身离开,道:“墨家钜子,你是个好人。我知你的际遇,亦是令人唏嘘不已。应知人生不过百,重在仁义礼智信,其中,‘仁’字为首,最是难能可贵。”

钟季仿佛被人识破了秘密般,心子猛然突突跳了两下:“我知。”

丹朱:“我当年伐三苗,驻守南疆,见到蛮荒中的众人尽是衣不蔽体,甚至于茹毛饮血。虽则其多有冒犯中原,不敬王权之举,活都活不下去了,还知道什么天皇老子么?收编三苗后,便觉得他们俱是我的子民,父亲的国家天下,那是他的。而我的立场,在三苗,故而多次与他做对。到后来他一气之下,说了什么要禅让给姚重华的屁话,自此……总之,我心中从无后悔。”

钟季完完全全听出来他话里有话,自己内心也是挣扎,又问:“你们既知我心中所想,为何……”

“谁人心中从来不存疑惑?”丹朱推开门,一缕阳光射了进来,“你与陈铬一道前往搜寻轩辕剑,跟他相处一阵,便知我们的目的一致,是为了百姓,而非什么天下。希望下次见到你时,能够思虑清楚。”

钟季:“等等,多谢,你为何与我交浅言深?”

丹朱:“那弓是你的,阿姊一缕残魂认你了。”

钟季低头察看手中的长弓,叹了口气。

阮霖洲走到房内,推开紧贴着后门的一个小窗。

窗外,一只金雁正紧紧缩着翅膀,躲在一棵树上伪装枯黄的叶片。

阮霖洲十分无语:“都快一个月了,你不必再守着我,随他们去罢,护那名少年平安。”

金雁一动不动,眨了眨眼。

阮霖洲取出一个金属小圆筒,扔了过去:“你身上的蛊毒,解起来需要时间,最近手头上药草不够,等到齐国再说。你先拿这个撑着。”

金雁仰头,稳准地用长喙叼住小圆筒,口吐人言:“护那名少年平安,其余人的,随便?那我便杀了?”

“若是找到法器,莫让其落入他人之手。”

阮霖洲不再理他,“哐”地阖上窗户,那金雁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在空中把小圆筒一扔。

袁加文走在路上,实在太热,便把斗笠扯开扇风。冷不防天上竟然掉下来一个小圆筒,把他砸的眼冒金星:“我的上帝!”

陈铬哈哈大笑,好奇地从地上捡起那东西,发现了问题:“这个看起来真眼熟,嫂子,你觉得呢?”

袁加文揉着脑袋上的包,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一只金色的大雁迅速钻进丛林。金玉火鸟,它是有心还是无意?

陈铬把金属小圆筒凑到袁加文面前,让他看见上面反复的花纹,精密的螺旋形开口,拧开之后,发现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小药片。

袁加文像是在自言自语:“新郑,新郑战场上,我清理姜氏尸体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陈铬:“现在天上到处都是金雁,毕竟是秦国的势力范围,算了,我们快出发。”

钟季只看了一眼堪舆图,便带着陈铬等人一路直奔洛阳,说是洛阳,当时还叫“河南”。陈铬根本认不清方向,直觉钟季这时候还是可靠的,便什么也没说,白天黑夜跟着他赶路。

东周的故都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宗祠长满青苔,那大门也被人拆了,牌匾等物想是早已化为谁家灶台中的一根柴火。

想想一个绵延近千年的大国,就这样分崩离析,也是令人唏嘘。

钟季领着陈铬、北辰、袁加文,在城内盘桓一个下午,终于等到夜幕降临,直插周王室的宗祠。

道路两旁漆黑一片,仅有最大的一个宫殿,其中满满当当摆了一面墙的牌位,数百盏长明灯飘飘摇摇,灯油只剩下一小滩,差不多也要熄灭了。

四个人的影子打在数十米高的墙面上,被放大成了一个个变形的怪兽模样。

因为那影子太过巨大,反而衬得他们几个人的身影跟老鼠般微小,在屋里各个角落四处游荡,搜寻着尘封多年的秘密。

陈铬看见这一地狼藉,当下就觉得没什么希望了:“群众的力量是最大的,嫂子,我保证洛阳群众已经把这个封建奴隶主的故居给扫荡了不止一百遍。”

北辰哈哈大笑,弄得祠堂里的气氛更加诡异:“是极是极!插香烛的碗都被人给拿走,轩辕剑,估计在谁家厨房里被当成烧火棍,一剑横扫灶中柴,化为齑粉,拦腰折断,带着铺天盖地的王八之气。那姬轩辕啊……”

拥有坚定三皇五帝正统观念的钟季尴尬擦汗,四处查探,避开这两名笑点诡异的神经病。

袁加文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寻找宝藏的游戏特别热衷,这会儿已经飞到十多米高的房梁上,碰了一鼻子灰。

整个人终于没那么白得吓人了。

陈铬耸耸肩,发现供奉香火的石桌下面,有一个巨大的青铜箱子,一个用力将那箱子拉开,里面装满了灯油。

他看了看满屋子几乎要油尽灯枯的长明灯,摇头叹气,找来几个破碗,干脆干起了给长明灯添加灯油的事情来。

巨大的墙壁,数百个牌位,零星错落放置了上前盏长明灯。

陈铬速度疾如飓风,声音快若迅雷,几乎用着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三两下把一排排长明灯添满,把扶起的灯座子摆正。

“弄完了,你们还没找到吗?”

陈铬把那破碗一甩,一屁股坐在地上,懒洋洋地擦汗,目光四处逡巡,最终落在一块牌位上面,疑惑道:“好像不太对称,那个牌位旁边没有灯。现在的人也真是,连灯都要偷?”

话虽这没说,房子里也没有多余的灯座子了。

陈铬就用那个破碗,盛了一碗灯油,地上捡到一根灯芯插|进去,摆在那个牌位旁边,喃喃自语:“一个都不能少,您叫什么名字?周……周……王……昌?”

“周文王,姬昌。”北辰嘴里叼着根稻草,走到陈铬身边,两根手指一擦,指尖便出现了一点星火,“你也够无聊的,人死成灰,三魂归于灵山,还留一盏灯做甚?”

“哗啦——!”

北辰把陈铬的自制长明灯点燃,火光窜天,仿佛他们拿着的是个火焰喷射器。

火光大盛后,倏然归于平静,仿佛一个朝代的兴起与衰亡。

北辰捏着那个破碗,绕着排位走了几圈,在想应该把它放在哪里。

陈铬觉得莫名其妙,道:“你就按别人的摆好就行啦,都是放在右边的吗?”

北辰嗤笑:“他脾气怪,从不按常理出牌,太极两仪八卦四象,应当是这个位置。”

说罢,凌空一跃,将长明灯重重摆在文王排位的右后方。

只听“哐”的一声,那根本丝毫看不出缝隙的石板上,竟现出一个圆形印记,文王的排位即在其上。

那印记先是一圈实线,而后越来越深,最后竟开始顺时针旋转,无声无息,从石板内升起来四尺有余。

陈铬高兴大叫:“有个长匣,竟然还有机关,辰哥你都知道?!你是不是认识他?”

北辰取出那木盒,在手里掂了掂,道:“不用看了,空心的。”

众人都跑了过来,见那盒中果然空无一物,不禁大失所望。

北辰:“走进来才想起,昔日也曾见过文王。非是我知,而是你知。敬鬼神,敬先人,心存敬畏于天地,天地自然待你不同。走了!”

陈铬把那盒子小心放回去,忽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羊皮,催动灵力,在上面写了几颗字“三缺一”。然后折好贴进盒子里,把他恭恭敬敬放回去,笑说:“给你们找个牌友哈。”

北辰、钟季、袁加文:“……”

生动地诠释了,何谓道路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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