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庆十六年,是沐月夕来到这个时空的第十三个年头,她本来以为,这一生就窝在苏城那个边陲小镇了,那知道皇帝突然下旨,将她老爹调回京城荥扬当兵部尚书,她只得随父母进京。
来京后,沐月夕的生活并没多大的变化,她照旧窝在尚书府当米虫,直到今天,二月十五日花朝节,她不得不出府,随母来到离城三十里的桃花林。只因为每到二月十五日,荥扬城都会举办的花朝盛会,祭祀花神,恭祝仙诞。当今皇后李氏特意选在桃园新修的花朝宫举办,这也是沐家回荥扬参加的第一次花朝盛会。
眼前数千株桃花在春风中摇曳生姿,微风掠过湖面,蹙起绉纱一样的波纹,桃树的倒影也随之荡漾。沐月夕百无聊赖地坐在湖边的巨石上,将手中握着落花抛洒到湖面上,惹得湖中的锦鲤游来游去争食花瓣。
沐月夕拿着花枝,一边逗着锦鲤,一边顺嘴吟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好诗!”
突兀赞许声,吓了沐月夕一跳,慌忙站起身来,搁在膝上的丝帕滑落飘进了湖中,“哎!”低声轻呼,那丝帕是上好的蚕丝织成,这么舍了到底有些可惜,心中有不快,转身柳眉微蹙。
不远处的桃树下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身穿绀青色锦袍,头束赤金白玉冠,星眸俊目,神情淡定自如,唇边含着一抹浅笑。
文信候淳于容!当今圣上的宠妃徐贵妃的外甥,世袭一等侯,业精六艺、才备九能,三岁能文,四岁成诗,七岁出使高丽,舌战群臣,扬名天上,十二岁入朝为官,六年来政绩斐然,甚得天子宠信。
他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少年臣子,更是一个不能得罪的权臣。沐月夕吐了口气,手放在左侧腰间,双膝微微下屈,行礼道:“小女见过候爷。”
“小姐不必多礼,请起。”淳于容双手虚扶。
“谢候爷。”礼貌道谢。
“刚才那诗是小姐所作?”淳于容直截了当地问道。
沐月夕懊恼地咬住下唇,真是吃错药了,老老实实的逗鱼就好了呀,吟什么诗嘛,这下要怎么回答?实话实说肯定是不行,在心里叹了口气,低着头道:“这诗是小女在苏城听人吟过,记下的。”
淳于容略一思索,笑道:“沐晚谦大人也刚从苏城回京,不知小姐可认识沐大人?”
“沐晚谦正是小女的家父。”沐月夕低头垂目,始终不看他。
淳于容了然一笑,沐晚谦是显庆二年的状元郎,才华横溢,这诗及有可能是他所作,此女耳濡目染,便记住了。好个聪慧的稚女,好个狂放不羁大才子。
“大小姐,大小姐。”婢女的呼叫声传来。
“是小女家人在寻小女,小女先行告退。”沐月夕不等淳于容说话,裙裾一摆,转身离去。
目送那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花丛中,淳于容嘴唇轻轻的翘了翘,一个勾魂摄魄的笑容挂在俊美的脸上,双足一点,施展轻功捡回了沐月夕遗落在湖中的丝帕,湿淋淋的丝帕一角用蓝色的丝绣着“夕”字。
“沐月夕。”淳于容手轻轻一握,丝帕的水就被拧干,顺手放进怀中,转身离去,桃花湖边恢复了宁静,锦鲤悠闲地在湖水中游弋。
逃离了淳于容视线,沐月夕才放缓脚步,扬声回应婢女的呼喊声,“咏诗,我在这儿。”
咏诗是沐月夕的贴身婢女之一,刚才追赶四小姐与沐月夕走散,此时见主子无恙松了口气,扶着她道:“大小姐,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夫人让奴婢寻你过去。”
沐月夕点了点头,沿着花径向前走去。每到二月十五日,荥扬城都会举办的花朝盛会,祭祀花神,恭祝仙诞。当今皇后李氏特意选在桃园新修的花朝宫举办,这也是沐家举家回荥扬参加的第一次花朝盛会。
等沐月夕主仆赶到花朝宫的千香殿时,里面已经是人头涌涌,因皇后在位,殿内鸦雀无声,贵夫人们按品位高低站在皇后身后,贵女们伴在母亲身边,安静地等待着吉时的到来。
沐月夕眉头微结,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厌恶,这些贵妇贵女们身上浓郁的脂粉味将桃花那点淡淡的香气全掩盖了,熏得人头晕目眩。
“大小姐,夫人在那边。”咏诗小声地说道。
“人太多了,挤不过去,就呆在这儿,一会祭祀结束了再说。”沐月夕小声应道。别说挤不过去,就算挤得过去,她也不敢动,万一惊动了皇后,那就倒霉了,这可个万恶的封建社会,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的。
“吉时到,祭祀开始,请皇后娘娘进香。”主持祭祀大典的是花朝宫的宫主莫璎。
莫璎,大祁皇朝太子太傅莫韬的孙女,荥扬城有名的才女,五年前,以十四岁的妙龄登花朝宫宫主之位。
皇后给百花仙子上香,众人相随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