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拗不过我,所以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了梅青准备食材,亲自下厨,可是,当我望向她在烛火下清透而冷凝的眸子的时,心头的一股烦躁又涌上心间。她究竟有什么样的心思,对我究竟是利用,还是真的想照顾?
“母后还在生儿臣的气吗?”我试探的问道,但是在低垂头时,才愕然现,深夜如此的冷,可是她却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纱衣,我眼底陡然一沉,她身上很香,似乎才沐浴过,髻还有些许潮湿,她这身打扮是为了侍寝……
“轩儿多思了,你是母后的孩子,母后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她的话语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更加的令我难以琢磨其中的深邃。
我垂下眼睑,将所有的一切想探究和心头阴郁的情绪全部收敛在眼底,随即说了一句不着边的话:“母后,你会不会与父皇生孩子?如果你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就不会这般疼爱轩儿了。”,父皇是不可能再有皇子了,这个我比谁都清楚。
“起来吧,床榻上都脏了,本宫让宫人们给你更换整理,你先去书房的睡榻上躺会。”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依旧淡淡的说道,随即,拿了我的衣裳披在我的身上。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瞬间有些僵硬,竟然很是顺从的将衣服穿上了,可是瞬间又很固执的想知道她口中的答案,她会希望和父皇有孩子么?她会想要伺候父皇么?于是我又问:“母后,你会和父皇有孩子吗?”
她沉默了片刻,随即道:“就算母后和父皇有了孩子,你也依旧是母后的长子。”
我顿时愣了,我以为她不会喜欢父皇,也不会期待与父皇之间有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身体里的狂躁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就烦躁而急促的道:“我不要母后和父皇生孩子,我不要……”
她对我的反应很吃惊,而我也在看到她清透眼眸深处,我自己那激烈反应的身影时才觉自己再一次失控,我僵直了身子,全身紧绷起来,不懂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而她则是用一种略略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仿佛以为我是害怕失去她的关爱才如此,她缓缓的道:“轩儿,母后不会不管你,母后答应过先皇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也答应你父皇要辅佐你成为太子。”
我不想做什么太子,虽然母后也曾经这么说过,可是……我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关切目光,霎时一个念头闪进自己的脑海里,可是那顷刻间,我却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于是便道:“做了太子会如何?”
她浅浅的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我愿意接受她的话一般,目光也不再那般幽沉冰冷,而是软软的,带着柔和,她纤细的素手抚上我束起的,道:“太子就是储君,是将来要代替你父皇成为大周天子的人,天子,就是皇帝。”
太子自然是将来的皇帝,不过,也要保得住自己的性命,和能够压得住满朝文武才行。
我眼底灼灼生光,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荡漾在心间,我抬头问:“做了皇帝是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
“做了皇帝就可以拥有天下。”她徐徐的说道。
拥有整个天下?我看着她,这句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虽然声音依旧云淡风轻,可是她眼底瞬间闪过的野心,我却看得清楚,如果我拥有了天下,她就是不用再伺候父皇,我也不用再看到那些我不想看到的一切肮脏,我蓦地站起来,为自己的想法赶到亢奋,而后抱住她,顽皮的笑道:“那等儿臣做了皇帝之后,母后也是儿臣的了,母后永远都不会离开儿臣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可是在说出这些的时候,心里突然就安定了。
“等轩儿做了皇帝,母后就是大周国的母后皇太后,当然不会离开你。”她很平淡的这样回答我,仿佛这原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无须斟酌的事情。
她说等我做了皇帝,她会是大周的母后皇太后,她是我的母后……我不知道为什么,顷刻间有些喜欢这个与她从此有关系的称呼,但却有莫名的排斥,可是她说她会留在我身边,不会离开,我望向她,抓住她的第二次对我许下的承诺,道:“只要母后不离开我,轩儿就会好好听母后的话。”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我,她眼底的疑惑一闪而逝,可是我依旧捕捉到了。可除了这些,我也感受到了她怀揣着不一样的目的。她入宫的确不是来为争宠和取悦父皇的,她敢于告诉我,她要扶植我成为太子,让我登基,除了这是我母后的弥留之际的托付之外,我更笃定,她有这个野心。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别人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应该是少不更事的,天真无邪,可是她却能够如此淡然……她与我生存在不一样的地方,至少我知道她在玥府是玥居正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所以,她不应该拥有超乎年龄的老成和心计,可是她偏偏有……
这一顿饭,我吃得特别香,或许是有生以来最香的一次,也许是我不想让她回到父皇身边去,所以我尽量的拖延时间,最后竟然整整吃了三大碗饭。
可是这三碗饭不可能拖到天亮,我吃完之后,她便吩咐宫人收拾被我砸得乱七八糟的寝室,命令我休息。我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脑海里还有会浮现曾经以往,父皇和母后在一起的场景,我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可是就在我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睡的时候,却听到了急报的声音,而后,父皇离开了。
据说,是边关夜遭偷袭,损失惨重。
我知道边关出这么大的事情,必然会引起朝野恐慌,可是我坐在床榻上却突然似卸下了心头的重担一般,到头就睡熟了。这一夜,是我懂事到现在,第一次睡得最安稳的觉。
……
我醒来时,宫人侍奉我梳洗,因为太傅被打伤了,又被送进刑部去逼供,所以我不需要上学。可是我醒了之后,想要找她,宫人却告知我,她五更天就去长乐宫晨省了。
昨夜父皇来过,无论她是否侍寝,今日都应该前去拜见太后,并且为后宫诸多嫔妃训话。这些事情,母后也曾做过,不过,那是在她的病还不是很沉重的时候。
我出去随意走走,随便到长乐宫探听风声,因为我知道今日的晨省,风波必然不少,可是我刚想踏出凤仪宫,竟见父皇踏步而来。
我眼底一沉,装作十分慌促的跪下,但父皇却带着微笑的搀扶起我,道:“的确像个听话的孩子了,你母后呢?”
“回禀父皇,母后五更天就去给皇奶奶请安了。”我谨慎的说道。
父皇面色深沉的点了点头,随后与我一同进殿,而后在看到宫人刚准备好的早膳,不知哪里来的兴致,突然道:“皇后也该回宫了,林安,去将朕的早膳也传到凤仪宫来吧。”
我有些惊愕,凝视着父皇那深邃的眼神,不懂他究竟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但只能乖顺的坐在他的身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今日的晨省的确很是难缠,所以她回来的极晚,而当她一踏进宫殿时,我故意装作很着急的沿用自,甚至险些打翻了面前的碗,从椅子上跳下来上前扯住她的衣袖,道:“母后,你可回来了。”
我这么做是故意的,我故意要在父皇的面前显示与玥宜馨的亲昵,即便我知道,这可能适得其反,会令父皇生疑。她似乎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却十分自然的抬手抚平了我的衣襟,缓缓的道:“后去给皇太后请安了,你皇奶奶今日还夸赞你比以前懂事多了,也常去长乐宫问安。”
我眼底一沉,因为我知道她已经明白我的故意,而她亦是在做戏给父皇看。这种场面算不算得‘母慈子孝’?
我用眼角的余光凝视父皇,他依旧一脸深沉,我扫视了一眼父皇身边的位置,我不想让她坐在父皇身边,于是便佯装笑嘻嘻的拉住她的手,扯着她走到我位置旁侧,挪开椅子道:“母后,坐这里。”
可是她却缓缓的走到父皇面前,叩拜了一下。
“轩儿的确变了很多,皇后功劳不小。”这时,父皇突然开口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一惊,而她却谨慎而闪避的道:“这是臣妾份内应当,臣妾不敢居功。”
父皇低笑起来,我凝视他的眼,深邃不见底,他道:“贤贵妃在御花园中初见皇后之时,就跟朕说说皇后伶牙俐齿,心思谨慎,朕起初还不信,现在倒是深信不疑了。”
玥宜馨神色不变,却含沙射影的道:“今日臣妾在长乐宫又见到贤贵妃姐姐了,她三言两语就能让凤美人对莺美人和臣妾满腹怨恨,足见贵妃才是真的伶牙俐齿,臣妾望尘莫及。”
“玉娆年小,性子单纯,容易受人挑拨,皇后以后多训诫开导便是了。”父皇淡淡的说话,但是转瞬间的几句话,就透露出了对贤贵妃的偏袒,竟然将她顶撞母后的罪名全部推给了新入宫不久的凤美人。
玥宜馨秀眉一挑,但随后眉眼之间却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婉和的道:“皇上说的是,原是这凤美人不懂事,臣妾定会好好教导她,不让后宫生乱子。”
父皇似乎很满意她的顺从,含笑着点了点头,并且低吃了一口点心,称赞了今日的点心味道不错,但随后却又说,她的手艺更好。这一幕或许在外人看起来十分融洽,但我的身子却瞬间僵直起来,父皇为什么会说她的手艺好?
“皇上谬赞了,臣妾的粗鄙手艺,岂能和皇宫里的御厨相比呢,若皇上不嫌弃,臣妾可以随时为皇上净手做羹汤。”玥宜馨的话语颇淡,像极了一个贤惠的妻子。
可是,这一幕却刺痛了我的双眼,我蓦地揪住了她的衣袖,可是她却毫无所觉一般的继续与父皇说话。过了很久,父皇才注意到我,然后便追究了崇文殿和太傅的事情,可是玥宜馨依旧都能巧妙的闪躲过锋芒,最后全身而退。
父皇岂会不知道太傅和其他皇子敢欺负我,必然是受了贤贵妃的指使,而贤贵妃的父兄如今在镇守边关,立下汗马功劳,是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儿子所不能比拟的,因而,父皇根本不会给机会让玥宜馨得罪贤贵妃,就如同刚才拿凤美人做挡箭牌一样,而玥宜馨,她比我想象中的更为聪慧,竟然也适可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