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房间外, 眼真真看见捕快小旋风似的冲了进去, 一把拉住他的裤腰带。
捕头道:“下毒的人是谁?”
那捕快刚才根本没有看见他上司,这时候忽然被拉紧裤腰带还一惊, 猛然回头现是捕头才松了一口气道:“是您啊。”
捕头比他着急多了,立马催着问道:“下毒的人是谁?”
捕快刚才倒是急急匆匆, 现在却一下子安静起来, 神秘道:“是花毛猫。”
叶孤城的耳朵竖起来。
捕头道:“你确定?”
捕快道:“厨房戒备那么森严, 昨天那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去过。”
他又道:“说是要弄盘下酒菜,也给了银子,看门的人就放他进去了。”
每天晚上要去厨房弄下酒菜的江湖人很多, 时间也很分散, 如果不是岚风能够确定下毒时间, 打死也猜不到花毛猫身上。
更不要说那送货的人还死了, 别说是那些没有经验的,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捕头, 第一个怀疑的都是送货人背后有人。
捕头想想送货人死的模样, 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身上的切口不平整,花毛猫的手指头被齐连凡掰断了一根,连剑都拿不好,下手能够干脆利落就奇了怪了。
叶孤城忽然插口道:“花毛猫?”
捕头很懂他,立刻接到:“就是那手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
叶孤城有印象,他道:“站在江湖人之前的那个?
捕头道:“正是。”
叶孤城冷笑。
杀了阎正义?祸水引东?这可不像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事。
他的背后必定有一个又缜密计划的庞大组织。
叶孤城自然而然地就同陆小凤的失踪联系在一起。
叶孤城道:“你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捕快才想道,朝廷的事,与江湖人无关, 就看见在他们面前很有权威的捕头竟然对叶孤城点头哈腰直接道:“准备去查查这人一个时辰前去做了什么事。”
捕头道:“如果他人不在,就可以确认是去杀人灭口。”
到时候他杀了阎正义的罪名就可以坐实了。
毕竟那位跟在叶城主身旁的不知名姑娘竟然是齐连凡的师伯,还能让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跪下来认错,想来只要是她下的判断就绝对不会错。
九成以上可能断定花毛猫是杀了阎正义的人。
接下来就要抓他个趁其不备,然后严刑拷打。
捕头同叶孤城一样,不相信他是因为私人恩怨要把阎正义杀了的,因为没有理由,花毛猫家庭健全,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同阎正义八杆子打不到一边。
无论是即兴杀人,还是仇杀,都不可能。
把他为什么要杀阎正义。
只可能是阴谋。
阴谋?能有什么阴谋?
叶孤城对岚风道:“你帮我去查一件事。”
他道:“就去查查这花毛猫在不在名单里。”
岚风点头,人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叶孤城道:“你知不知道这花毛猫是什么时候成为义捕快的?”
捕头道:“是在阎大侠成为义捕快后三天。”
叶孤城暗自点头。
时间到还对得上。
捕头听见叶孤城与岚风之间的对话,一头雾水,他们莫非知道些什么,莫非已经现了花毛猫的不对之处?
他们江湖衙门也是有运行机制的,在吸收义捕快之前还是要向上查三代,到目前为止,只要是要义务工作的江湖人都家世清白,起码没有什么异常让他们警惕之处,这捕头原来还道他们工作顺利,什么事都没有生,哪里想到今天竟然就当头一棒打碎了美好的梦境。
啊,他会不会丢掉工作?
整个人都灰暗了。
叶孤城道:“你在哪里做什么?”
捕头一抬头,现高高在上的叶城主竟然都走到他身前了。
他赶忙打起精神道:“叶城主这是?”
叶孤城道:“自然是先去看看那花毛猫为何人。”
他又道:“如果他想走,你们还未必能拦下他。”
但加上叶孤城就一定可以了。
叶孤城到大堂时,气氛并不是很好。
虽然江湖人与捕快没有吵起来,也没有动手,但他们之间凝滞而又安静的气,给了所有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叶孤城只用眼角的余光在所有人身上过一遍,也没有特意看那花毛猫。
他只需要一眼,就能将所有人记在心里。
捕头清了清喉咙,接到叶孤城的眼神暗示,上来主持大局。
道一定会抓到杀阎正义大侠的凶手云云,但现在案情却没有什么进展。
都是些屁话。
江湖人听见又是一阵躁动不安,有人或许是受到了花毛猫的煽动,也道:“我怎么听说,那下的毒仵作身上有?”
显然是在找小仵作的麻烦。
捕头当时就冷笑道:“且不是仵作身上没有,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这胸有成竹的模样还真是将那江湖人糊弄住了,他道:“什么人。”
捕头道:“本衙门的仵作,是药王谷第二十七代徒齐连凡。”
什么徒之类的话都是他才听说的,但此时能说个名头出来,非常能够糊弄住人。
果不其然,那人被糊弄得一愣一愣的,竟然说不出话来。
但此时花毛猫又像个刺头似的跳出来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世上人人都道药王谷的弟子医术非凡,悬壶济世,哪有被人说两句就喊打喊杀的?”
此时他断了一根手指的手竟然成了某种佐证。
叶孤城瞧着,不说话,心中则是对此人的行动一再分析。
看着像个跳梁小丑,虽然在不断挑拨衙门与江湖人之间的关系,但正是因为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倒是没有人觉得他会是杀了阎大侠的凶手。
因为所有人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能够用此阴毒手段杀了阎正义大侠的人,一定是个非常了不得的大恶人,对于这种小人,倒不会太在意。
“城主。”
岚风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叶孤城身后,她带来了一个可以说是很不错的消息。
岚风道:“他也去参加了大会。”
叶孤城听见这句话,一点先兆都没有,当机立断便出手。
剑出,虹光一现,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出手便封死了花毛猫的所有退路。
但花毛猫的反应却比其他人快了很多,周围的江湖人还在懵逼,他竟然就直接伸手往袖子里一掏,想要拿出什么东西。
叶孤城一看,这还得了,剑背打在他的肩膀上,手霎时一麻,想要拿出来的小瓶子也掉了出来。
还差几秒就会碎在地上。
叶孤城也右手一捞,稳了。
剑刃,毫不留情地刺穿花毛猫的肩膀。
人因为疼痛,便会失去行动的能力,但花毛猫却并不是这样。
他就好像没有感觉到痛一般,用被叶孤城捅了对穿的手臂直接去够腰间的剑鞘,好像准备反击。
血顺着叶孤城捅进他肩膀的剑刃流出来,鲜血淋漓的模样让在场的江湖人都是一惊。
他们并不是害怕死亡,害怕鲜血,只是害怕花毛猫的模样。
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不畏惧疼痛,手都废了还在锲而不舍地想要拿剑。
叶孤城心中一凉,他还真的见过这种人。
没有自身神志的活死人。
只有他们,才能不畏惧疼痛。
叶孤城将穿透他肩膀的剑刃□□,下一秒,就在手上挽了一个剑花,用剑背拍在人的脖子上。
花毛猫轰然倒地。
全场鸦雀无声,无论是江湖人还是捕快都说不出来一句话,他们都不知道,叶孤城为什么突然动手,花毛猫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奇怪。
想到他仿佛不畏惧疼痛一般,被剑穿透了还要拔剑,这些人都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实在是太恐怖了。
人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叶孤城还没有动手,岚风就从暗处蹿了出来,直接上手,把花毛猫一个大活人轻飘飘地抬起来。
是真的轻飘飘,还是单手。
一个成年男人在她手上,就好像是一张薄薄的纸。
原本想说叶孤城太不怜香惜玉的侠客都打了个寒颤,看走眼了,他身边哪里是红袖添香的红袖,分明是一只母老虎。
武功太好的女人,总是让男人觉得恐惧的。
但即便战战兢兢,也有与花毛猫略有交情的人站了出来道:“请问叶城主为何突然出手?”
他说话的语气那是相当的恭敬,哪有质问的气势?
叶孤城看着这壮胆子走出来的男人道:“你知不知道,他刚才从袖子里拿出来的是什么瓶子。”
说完,他就抓着小瓶子在此人面前晃了晃。
那人看清楚小瓶子上梅花小楷,倒吸一口冷气,立马向后跳了一大步。
想来他恨不得获得神通,可以一步退到千里之外。
极乐引。
一个、两个,一大群江湖侠客都看见了这瓶子上小小的三个字,然后都齐齐向后退了一大步。
叶孤城周围竟然形成了真空带。
那些人都小心翼翼地盯着他手上的小瓶子,目露惊恐之色,就怕叶孤城一时手抖把小瓶子给落地上了。
极乐引、极乐引,送人上极乐。
无色有味,只要温度稍高便能挥于空气中,方圆五里,不会有活人。
乃是天下至尊的□□。
就连装极乐引的瓶子也要是寒玉雕琢而成。
叶孤城道:“你们觉得,他拿这东西出来是什么意思?”
那些人不敢说话,就好像是受惊的鹌鹑。
他们甚至都不敢问叶孤城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倒还好,如果是真的,他们怎么会有命?
所有人都要死。
叶孤城对岚风道:“将他带回去。”
说的自然是花毛猫。
捕头虽然知道叶孤城是贵人,但花毛猫毕竟是杀了阎正义的人,让他直接带走似乎不太好?
捕头道:“这人毕竟是杀了阎大侠的凶手,可否交与我们衙门?”
他与叶孤城对话时紧张到不行,额角甚至有冷汗滴落,也不知道是害怕叶孤城,还是忌惮他手中的一小瓶毒。
十有□□是后者。
他这话终于让躲得老远的江湖人有了反应,立刻道:“人是他杀的?”
竟然还有些难以置信。
捕头冷笑道:“你们莫非觉得寻常人手中能有极乐引?”
说话的人头缩回去,不说话了。
其实这是一个悖论,手上能有极乐引的人就会杀了阎正义?好像不是。
这不过,他手上竟然能有天下至尊的毒,便说明他不仅仅想杀了阎正义,还想将他们所有人一起杀了。
谁会为了想要杀自己的人辩解?不过是多问一句罢了。
捕头恫吓完这些人,转头看叶孤城,那表情实在是可怜巴巴的。
叶孤城道:“你可以跟过来。”
那捕头一愣,意思是他们还是不能把人带走咯?
叶孤城道:“你觉得以你们的功夫,可以从活死人口中掏出秘密?”
他口吐“活死人”三个字,让在场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这实在是非常可怕的一个词,因为能将人变成活死人的方法很少,西域的摄魂**,南疆的蛊人……
但是无论哪一种都非常可怕,如果说极乐引只是让人死,做成活死人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直接死了痛快些。
捕头道:“好。”
他也听出了叶孤城的言下之意,他的意思岂不是自己能够审问活死人?
活死人,活死人,看上去活着,但实际上已经死了。
如果一个人死了,怎么从他口中掏出秘密?
那一定是个非常可怕的方法。
酒楼已经闭门七日。
这本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只要有江湖集会参与,又似乎变得一点都不奇怪。
因为谁都不知道,江湖人开会需要多久。
像武当山召开群英会,人就在山上等了不止七日。
所以,虽然武林集会是在酒楼中举行,只要他们给足了钱,别说是七日,就算是七十日都是可以的。
但即使开会的人很有耐心,在外面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暗探道:“还要等多久。”
另一人道:“不能打草惊蛇。”
暗探又道:“但这已经不是打草惊蛇,这酒店里面一定很有问题。”
另一人不说话。
暗探道:“已经过了七日,但除了第一日外里面却没有别的人出来,我们甚至听不见他们活动的声音,说里面的人都已经死了我都相信。”
另一人道:“我虽然也是如此觉得,但毕竟我们是为了皇家办事,上头没有指令,怎么能够轻举妄动。”
暗探啐了一口:“那些家伙前几日原本也与我们一起盯着,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日子竟然跑了一大半,只剩下小猫三两只,天知道他们要做些什么。”
他在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旁边看,哪里就有他所谓的小猫三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酒店看,就好像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是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他们还不清楚这伙天机阁的人有多耳聪目明?别看他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他什么都听见了。
就是不说话而已。
暗探道:“不若我们冲进去看看。”
另一人道:“不可。”
暗探恨铁不成钢道:“如果他们真的是在谋划些什么,我们难道就任凭他们在里面密谋,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做准备?”
另一人沉吟。
暗探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们冲进去是忠君,这群人实在是太蹊跷了。”
“他们确实是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