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谅?”
孟氏冷哼道,那语气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此刻的她再不复平日的温婉模样,眸中燃起熊熊怒火。居高临下,她看向跪在脚边的魏淑宁。
“昨日在翡翠阁捉奸当场后,阿山是否与你说过,让魏家找个理由主动把亲事退了?”
魏淑宁讷讷不言,整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孟氏冷笑,“实话说吧,其实当日给阿山议亲时,我就没看中你。他是长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你这姑娘一看就是心气儿高的,娶回来容易家宅不宁。但谁叫阿山就看中了你,为这事茶不思饭不想。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这当娘的当然心疼。他喜欢,我这才托人给他去求。”
孟氏竟然没看上她!
魏淑宁整个人都傻了,她向来自视甚高,自问十里八乡没有比自己模样、身段还出挑的姑娘,肯下嫁林青山,那是对方祖坟上冒青烟。如今听闻定亲真相,这打击对她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娘,都是儿子鬼迷心窍。”林青山满脸悔愧。
“什么鬼迷心窍?就刚才那会,在场这些人还不都当她魏淑宁是个家教甚严的好姑娘!难道是我们所有人都瞎了眼?明明是她太会装模作样!”
在所有乡邻认同的目光中,孟氏弯腰,稍显粗糙的大拇指重重地捏着魏淑宁下巴,挑剔道:“你说你这么会装,怎么没把那石二公子哄得五迷三道,让他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
松开颤抖的魏淑宁,她直立起身,看向对面魏大贵和赵氏。
“还有你们,明知道自己养得姑娘是什么货色,也很清楚她做过什么不要脸的事。明明心里头什么都知道,当初议亲时还摆出一副奇货可居的姿态,挑三拣四不说,聘礼更是往死里要。如今东窗事发,你们非但没有丝毫悔改,还想着先把脏水泼我儿子身上。怎么着,想把你姑娘洗得香喷喷的,再称斤论两卖个好价钱?”
旁边不知有谁笑出声,紧跟着有人窃窃私语。
“这可真够不要脸的,明明是自己的错,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是啊,刚我还以为这么大事,怎么着他们都没那么大胆子。要真做了,最起码不会那么理直气壮,没想到……”
孟氏朝说话人那边看去,脸上满是悲愤。
“不瞒您说,刚开始我们全家也是那么想的。做了亏心事,心里怎么着也得有点过不去。有多有少不算,但梯子都递过去了,他们主动上门退亲不就没这么大事了?可他们偏偏要里面便宜都占全了,把我们往死里踩!”
包氏最先开口劝慰,道:“孟妹妹别气,谁是谁非大家心里跟明镜似得。”
“包姐姐,可我就是忍不住。你说真要让这流言蜚语散播开,这般私密之事,是不是长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阿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亲自养到这么大,一想起他会沦落到那境地,我这心里就忍不住。要真能成了,他们家是舒坦了,可想没想过我们家会怎样?明明是他们理亏,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错。包姐姐,我难受。”
孟氏满脸委屈,她做姑娘时也是被娇宠着的,这会倒起委屈来,跟阿桃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种发自内心的委屈,配上她生动的表情,比装模作样的魏淑宁还能打动人心。
那可怜的模样,让包氏立刻就抱起了她,拍着她的背,满脸义愤填膺。
“这一家子当真是狠毒的,为了自己舒坦,竟是什么都不顾了,把人往死里作践,良心都被狗吃了么!”
两人一唱一和,虽事先没有商量,但却默契十足,锋利的话语如开过光的刀刃般,逐字逐句一刀刀把魏家的面皮剥下来,让人看清楚藏在底下那黑如墨炭、臭不可闻的心!
诸多乡邻们目光从恍然大悟到鄙夷。
这种倒打一耙的事魏家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然而魏氏宗族人多地广,许多人丁单薄的小门小户压根不敢与之抗衡,受了委屈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借着这机会,那些受过欺负的人也终于壮起胆子,开始翻往年旧账。
“春耕时魏九郎家借我家牛,没日没夜的使着。等还回来时,那牛已经没劲了,他还嫌弃我家牛老迈,顶不了活。”
“我家本来在西边有十亩水田,紧邻着水渠,水脉足地也肥。可魏家偏偏以连着他们家祭田为由,跟我换了,他们家地在那犄角旮旯里,离得远不说地还贫,一年下来打得粮食都不及先前一半。”
……
七嘴八舌的,这么多人加起来,很快把魏家家底翻个底朝天。
魏家人脸都黑了,偏偏那些事他们还真都做过。然而乡里乡亲的,平常过日子,哪有不产生摩擦的时候?
他们自问没那么大罪过,然而如今街坊四邻看他们的眼神,仿佛他们是那臭不可闻的茅厕,又仿佛他们如江洋大盗般罪恶滔天,满是鄙夷和憎恶。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