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中午阳光热烈到叫人一有些头昏目眩。
缓缓被推到普通病房,简行也终于可以坐下在她身旁,却是一直都握着她的手没敢松开。
护士从门口望去,看着病床前的男人的背影那样的疲累,只是那么牢牢地守着床上的女人似是怕自己一撒手她就要离他而去。
那双长长的眼睫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她转醒后一直昏昏沉沉的,感觉着自己的手被温暖的掌心包裹着便踏实的眯了一会儿。
等再睁开眼就看到他抱着她的手,额头抵在她的手上,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只是知道他在身边心里就很踏实……
细长的手指费力的抬起一点点的抚着自己的小腹上,那一刻她突然的心慌,嘴巴试着张了几次才好不容易出了一点声音。
“简行,简行……”
简行怔了下子,头疼的快要炸掉之余他终于醒来,然后抬眼就看到她在温柔的望着自己。
“你醒来!”他立即又靠近了些,激动地抬手去抚着她的额头。
缓缓才现他熬坏了,不知道她过了多久才醒过来,他大概一直都没离开过吧。
“嗯,简行……宝宝……”
“宝宝没事,他跟你一样坚强。”他忍不住笑了声,看她那有气无力的还一醒来就想着肚子里那个,他也真的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只得立即告诉她那个事实。
缓缓立即松了一口气,却是抬了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脸,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像是一座大山一样让自己依靠着,在这种时候不用担心别的事情只要好好地养伤。
“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再来陪我。”她柔声对他说着,拇指轻轻地在他的唇角摩擦着。
他浅笑了一声,握着她抚着他脸的手在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好,你现在想不想喝水或者什么……”
“我只要你赶紧去收拾好自己来见我。”
“遵命。”
他起身,弯腰在她额头用力的亲了一下却迟迟的望着她不愿意离开,缓缓无奈的笑了声:快去!
他才依依不舍的去了浴室。
管家早就把该用的东西都给他拿过来,就怕他到时候还要回去取麻烦,所以他直接去了洗浴间。
缓缓躺在床上收回了刚刚望着他的视线,一双手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地抚着一会儿确定宝宝安全之后才抬了手在自己有些闷疼的胸口。
那一刀……
她现在闭上眼睛还能看到当时的情景,那个狰狞的面孔在她的眼前无限放大,那把刀插进她的胸口之后那只手就离开了刀柄,像是被一只脚踹开了,之后她已经分不清,也感受不真切。
她现在唯一想的只是在浴室里洗澡的那个男人,还有……
还有小澈,以及她的家人。
她的手又落回小腹上,像是在跟肚子里的宝宝交流着这一场劫后余生。
眼光不自觉的水雾朦胧,唇瓣还是有些白。
想起那一场她的心还久久的不能平静。
抬手摁了床头的铃,很快护士就跑了过来,之后她才又好好地躺在那里等待着。
简行洗漱后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刮胡子,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但是他觉得这会儿的自己好像还不赖,除了眼眶里有些血丝,别的都挺好。
再出来已经换了干净的黑西裤跟白衬衫,在她身边坐下后依旧立即握住她的手:“现在怎么样?”
“九十分。”她望着他,依旧笑着。
“才九十分?”
“嗯,另外十分待会儿给你补上。”
简行一时无言,只是抱着她的手亲了又亲,另一只手一次次的去抚摸她的额前,脸上。
缓缓望着他那温柔的眼神其实心里已经明白,她未醒的这段时间他受尽了煎熬折磨。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如自己快点好起来给他的安慰大。
两个人就那么互相对望着,胜过千言万语。
不久她帮他订的餐便送过来了,简行转头看着餐厅的经理亲自来送餐好奇问了声:“谁让你们过来的?”
经理吓的愣在当场跟服务生端着菜没敢说话。
“是我让护士打的电话,你这么凶做什么?”
简行立即笑了声:“我错了!”
缓缓娇嗔的眼神望着他,他立即又转头吩咐了一声:放下后你们就出去等着吧。
这种留不得别人打扰他们二人世界的心态真叫人……
无可奈何。
经理也不敢多说什么,都轻声轻语的把东西摆好然后退了出去还给他们二人世界。
可是他连吃饭也不舍的离开她,后来将她扶起来给她背后垫了枕头靠着,他就在她床上按了桌子吃饭。
这叫什么?
缓缓觉得自己好可怜,却又耐不过倔强的简总,只好眼巴巴的瞅着他吃饭,而她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叫。
简行也忍不住笑,但是依旧不离开。
就是要跟她面对着面,一直看着她,也让她看着他。
几次想要落泪,最后却是又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这么开心温馨的时刻干嘛流眼泪?
能这样一直看着他真的是天大的福气。
“我睡了这么久你就一直守着?”
“我不守着谁守着?”他那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叫她心里一阵阵的有些翻涌的感觉,仿佛他是洪水猛兽却又驻扎在她的心内温柔的轻抚着她。
“我又不会死,你干嘛那么执着?”
“这么没心没肺的话你还是只当着我面前说吧,你问问从你进了手术室后大家都多紧张?前后左右知道的人全都来过了,爸妈,小澈,管家,还有顾城跟程锦夫妇,哦,苏林也过来了趟。”
他说完才又喝了点汤,或者是饿了太久,反而不是很想吃,所以吃了点就又端到后面的茶几上去了。
“这件事被媒体曝出了?”缓缓这才想起关心这事。
“那段路被设了修路的牌子,自然是会被曝出的。”他又坐回到她身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严肃。
似是因为屋里的味道不太好闻,说完后他就起身去了门口把外面站着的人叫了进来:去把东西收拾了吧。
经理带人进去收拾,现只动了两个菜,而且也没动几口,米饭倒是吃完了,汤也喝了点。
屋子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他坐在那里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手指甲一时之间没再说话。
缓缓垂着眸望着他,这会儿她已经精神了不少,看着他那沉着的样子她一下子想到好多问题。
“查出来了么?”她低声问了句。
“嗯,你先休息,这事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慢慢跟你说。”
他答应了一声,然后起身抚着她躺下。
缓缓却觉得他是有意不愿意跟她多提,所以这件事可能会牵扯到的人她也猜到了。
不久傅国安跟周晓静便赶了过来,因为她刚要睡下所以也就没多打扰她,简行去送二老,在门口傅国安对他说:“你爷爷也醒了,想要见你。”
“等稍晚一些我会过去。”他只说了这一声。
傅国安跟周晓静都清楚他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过去跟老爷子见面,但是也都没多说,现在他们女儿刚醒谁也不想节外生枝,便是走了。
简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并没急着进去,老爷子找他所为何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这会儿他去了能怎样?
与其让他老人家生气,不如当事人晚点去给他老人家那个不好的结果。
再晚一些顾城跟王程锦又赶到了医院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三个人在走廊里聊起来,简行只低笑了声:她现在在太平间,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王程锦跟顾城均是吓了一跳,他竟然把傅国红关到太平间去了,这……
要是胆子大点的女人还行,这要是胆子小的……
不知道傅国红现在是什么模样了,他们俩竟然还略有期待。
“不过那种地方我们还是不要去了,等她出来后再参观也不迟。”王程锦想了想说。
顾城连连点头,那种地方他们是没什么好怕,也不是没去过,但是真不是该经常去的地。
所以简行笑了笑,那样子好像是在说早知道你们会如此。
“既然傅缓已经醒了你也别太累着自己了,反正事情查清楚了想要怎么办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王程锦提醒他。
“嗯。”他头都没抬,他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在算计。
“不过傅缓爷爷那边你怎么交代?”顾城有些担忧。
“到了这个时候我还要给他老人家交代?”简行抬了抬眼眉,眼神里说不出的轻蔑。
换做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其实都真的是没办法再给谁交代。
他早就猜测缓缓会有事所以才给她身边安排了那么多保镖,并且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最后没想到人家那一边也全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高手。
简行只要想到苏家大少最后对他说的那段话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那场景他分明没看到却好像是就站在她眼前。
当时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刺中却是无能为力。
那种看着心爱的人受伤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那种自己好像就是个废物一样的感觉……
连根拔起,永除后患,这对成语他觉得真的是不无道理。
之后他们二人离去,简行才转身推门进去。
那时候缓缓已经醒了,于是他立即收起刚刚的情绪笑脸迎了过去:“现在感觉好点没?”
“嗯,好多了,饿了。”
“好,我刚刚已经问过大夫可以喝点汤,马上叫人给送过来。”
“嗯。”缓缓答应着,虽然在微笑着却一直望着他。
简行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想问什么,但是他并不打算主动跟她谈起,并且就算她问了现在他也不想她知道太多。
她要顾忌傅家,顾忌爷爷,自然会再三考虑,甚至犹豫不决,所以他认为此事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是也正因为他一直沉默不提她才更加担忧。
“对了,爷爷知道这件事了么?”她突然想起爷爷来,心想爷爷现在在乡下应该没有受到打扰吧?
她现在生怕爷爷知道这件事。
简行没说话,爷爷在住院这件事他没想着瞒她,但是……
“嗯!”他低着头摸着她的手回了一声。
“这就好,我受伤的事情千万先别让爷爷知道,我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
“嗯。”简行眉宇动了动,脸上的表情更是冷漠了几分。
“简行?”缓缓疑惑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就低低的叫了他一声。
“嗯?”他抬眸,正好撞进她温柔的眸子里,只是她的温柔刚好闯进他有些冷漠的心里,于是此时他的心内格外的动荡。
就像是一场巨大的地震,然后又一阵阵的余震。
“你在想什么?”
“哦,我在想小澈呢,那小子今天上午来看过你,仿佛很担心你。”
缓缓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也想他了,你让家里送他过来跟我见一面好么?
“嗯,我等下就打电话。”他低着头说了声,抬手去给她拉了拉被子。
“对了,爸妈过来了是么?”
“嗯,你在休息我就没让他们打扰你。”
“那我现在可以见了么?”
“现在?”
“是啊,我现在很清醒,这会儿才七点多让他们来一趟。”
“天都这么黑了,还是明天上午吧。”他说。
“明天?恐怕你想让我们傅家的人这辈子都不再相见吧?”
本被从外面轻轻推开,可是声音却是苍劲有力的。
缓缓正疑惑想要再问简行什么,听到那声之后转头朝着外面看去,然后就看到她坐在轮椅里的爷爷,以及爷爷背后的父亲母亲,当即就愣住了。
简行坐在床边的椅子里握着缓缓的手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对接下来会生的事情他已经有了最坏的预料,只是他不觉的他该妥协。
“爷爷,您怎么……您不是在乡下么?”
缓缓怔怔的问道,心突突的跳着。
“你爷爷听说你受伤吓坏了晕过去被送过来。”
缓缓张了张嘴,可是现在完全不了解情况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晓静也想对女儿说些什么,但是现在这里的人让她看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傅国安垂着眸推着他父亲进去:“缓缓才刚醒,有什么事我们都慢慢说。”
“哼,若是缓缓还不醒,恐怕我不仅孙女生死未卜,就连女儿也不知道被活埋到哪儿去了。”
老爷子却是冷哼一声,那张老脸明明已经很苍白,但是说话声音却还是底气很足,那像是用尽了力气的,只是为了堵着一口气。
缓缓内心已经有了些想法,看着爷爷跟爸妈的脸,再看低着头专心给她剪手指甲的男人她已经猜测到杀她的人可能是傅国红。
此时便也垂了眸,只是望着简行没再说话。
“简行,你别在那里闷头不说话。”老爷子点了名,虽然坐在轮椅里,也知道自己身体要垮了,但是就那么顽固的坐在轮椅里气势汹汹。
简行却只是轻笑了一声,放下指甲刀后稍微侧了侧身,却是依旧面不改色的垂着眸看着缓缓的手:您让我说什么?您女儿几次三番找人杀我老婆,您让我说什么?
他稍微转头朝着老爷子看去,眼神依旧从容不迫。
老爷子的眼里却全都是锋利的冰刃:“缓缓这不是好好的吗?”
老爷子这句话底气不足,但是双手紧抓着两边的扶手跟简行质问,那个被抓走的女人是他的女儿。
“好好的?死里逃生也叫好好的?她这要是有个闪失就是一尸两命,我简家两条命您一句好好的就能了了?”简行冷笑了一声,垂着眸不卑不亢的,一字一句却都叫人心里难受的要紧。
缓缓就那么靠在床头看着他那没有表情的脸上,她再次明白这二十多个小时里他经历的是怎样的生死轮回。
周晓静也低了头,眼泪不自觉的就从眼睛里冒了出来。
病房里安静的这几秒,就好像是世界末日最后的沉默。
大家的呼吸都有些不畅,老爷子也是喘息的有些苦难,却是咬着牙跟撑着在此。
“你简家两条命?我的孙女怎么就成了简家的命?”老爷子咬着牙跟问道。
“她是我简行的妻子,是我儿子的母亲,是我们简家的女主人,是我简行的心头肉,她是傅家的什么?傅家的女儿,傅家联姻的工具,傅家女儿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傅家几次三番要灭口的人,您现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说这是您简家的人?”
最后那一声声,甚至也是咬牙切齿的,极度隐忍克制的。
缓缓也低了眼眉,眼眶里不自觉的已经有了模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