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三月下旬,战争暂时告一段落。
卫烜终于从军营回来。
这一个月,每次卫烜回来都是匆匆忙忙,夫妻俩都没能好好说话。这次见卫烜终于能回家来歇一歇了,阿菀如同每一次扑过去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什么伤痕,不意外地在他身上现了几处伤势,虽然不严重,可是仍是让她红了眼眶,特别是他身上浓郁的血鲜味,让她止不住反胃。
阿菀终于受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阿菀!”卫烜差点吓坏了,扶着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他身上的血腥味若有似无地飘来,阿菀又受不住干呕起来,困难地道:“你……离我远点……呕……”
卫烜心里焦急,下意识地要走开,可是很快反应过来,怕自己松手她要软倒在地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幸好路云和青雅等丫鬟反应得快,过来揣扶住阿菀,让卫烜可以离她远些。
只是,卫烜主动离她几步远后,这才想起她竟然让他远离她,好像是他才让她呕吐不止的,不禁有些受伤。
阿菀这是嫌弃他身上的味道重么?
这些天战事紧,他身上不仅有自己的血,也有敌人或者是大夏将士的血,气味是浓了一些,可是以前她从来没有嫌弃过,这次怎么会反应这么重?
阿菀吐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好一些,就着青雅端来的茶漱口,只觉得头昏脑胀的,身子也软绵绵的无力,胃部翻腾着,只能倚靠在榻上坐着,整个人看起来苍白而娇弱,给人一种病态的视觉。
卫烜站在旁边,想走近她又怕她再吐,忍不住道:“阿菀,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吃坏肚子?”
阿菀没应声。
这时,青萍被青环拽了过来,两女给卫烜请安后,青萍忙过去给阿菀把脉,只是当手搭在阿菀手腕上一会儿后,眼神不禁有些怪异,一时间面上出现犹豫,仿佛拿不定主意。
见青萍没说话,众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在一旁干看着急。
“郁大夫来了!”青霜的声音在门口急急地响起。
就见青霜撩起帘子,将郁大夫请了进来。
郁大夫看了眼站在门口处的卫烜,向他拱手行了一礼,被卫烜粗暴而焦急地摆手催他过去给世子妃看病。郁大夫也不在意他的粗暴,施施然地走过去,坐在丫鬟端来的锦杌上,等青雅在阿菀的手腕上覆上一条绸布后,便搭起脉来。
郁大夫搭脉的时间很短,很快便收回了手,淡定地对卫烜道:“恭喜世子,世子妃这是喜脉,已经一个月有余了。”
卫烜:“……”
阿菀:“啊?喜脉……真的么?”她一时间有些不可思议。
几个丫鬟马上从吃惊到喜形于色,简直比阿菀和卫烜这两个初为父母的还要高兴,青雅甚至迫不及待地问道:“郁大夫,可是刚才世子妃吐得厉害,会不会有什么事情?你再瞧瞧。”
“无碍,世子妃只是有些害喜症状,脉相十分平和,没什么大碍。”郁大夫慢条斯理地道:“而且是药三分毒,在下建议世子妃最好不要吃药,最好以食疗为主。”
丫鬟们脆声应是,又忙询问郁大夫孕妇有什么忌讳,青环已经手脚伶俐地拿好纸笔打算记下来,青萍虽然懂些医理,奈何她年纪还小,且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关于孕妇这方面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也期盼地看着郁大夫。
一屋子的丫鬟娇声细语地询问着,俨然已经忘记了孤伶伶地站在门口处的某位世子爷了,可见她们心里有多欢喜,难免妄形了一些,这也是平时阿菀纵容出来的。
路云和阿菀都没有忘记那位世子爷。
阿菀狐疑地看他僵硬地站在那儿,觉得这位世子爷的神色很是奇怪。
等小丫鬟进来收拾先前弄出的狼籍,又打开了窗通气,点了薰香驱除屋子里的异味后,郁大夫也离开了,青萍跟着他离开,要仔细询问孕妇的忌讳,顺便也拐去白太医那儿一起问了。
阿菀移坐到旁边的花厅,就着路云端来的温水抿了口,奇怪地看着门口,问道:“世子呢?”
青雅拿着一个大迎枕小心地垫在她身后,笑道:“世子去净房洗漱去了。”她抿嘴一笑,“世子身上的血腥味比较浓,世子妃先前应该就是被血腥味薰着了,才会难受得吐吧?”然后忍不住掩唇一笑。
虽然虚惊一场,但是却得了个好消息,丫鬟们都高兴极了。而且她们觉得,以卫烜对阿菀的看重,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薰着了她,自然是要去将自己清理干净再过来了,并没有多想。
阿菀却没有笑,反而皱起眉头。
“世子妃,怎么了?”青雅不解地问道。
阿菀朝她笑了下,温和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不真实。”说着,她摸了下平坦的腹部,根本没什么感觉,除了先前吐得难受,现在没那血腥味刺激自己了,反而觉得自己正常得不像怀孕。
真的怀上了么?
如果怀上了,怎么那位世子爷的反应那般奇怪呢?
青环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是一盅什锦鸡汤,里面用了几种菌菇和竹崧等熬煮,味道鲜美非常,揭开盖子,一阵香味扑鼻而来,阿菀刚才将胃里的东西吐完,现在不禁觉得有些饿了。
丫鬟们伺候阿菀用汤时,青雅不禁懊恼地道:“我原本以为是因为战事吃紧,世子妃太过紧张,所以才会推迟了小日子,去年也有这种事情,所以才没有往这方面想,却不想……”
青环和青霜也忍不住在心里点头,她们都没往这方面想,一来是因为这个月明水城的战事就像块阴影一样压在她们心头,心里沉甸甸的,大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些心不在蔫,以至于会忽略很多事情。二来是因为阿菀和卫烜圆房至今,一直没有消息,丫鬟们也已经习惯了,哪会想到就这么突然来了。
阿菀笑道:“没事,我也没想到,开始是以为自己太过紧张呢。”连一向开朗乐观的朱夫人都面露凝重之色,阿菀这个才来明水城生活了不到一年的人,自然也被弄得紧张不已了。
阿菀和丫鬟们说笑的时候,卫烜终于洗漱出来。
他的头湿嗒嗒的,身上穿着一件赭红色绣纹竹的锦袍,站在门口处迟疑地看过来,一时间仿佛害怕什么,裹足不前。
直到阿菀现他出来,朝他展颜一笑,蹙起的眉宇微松,终于迈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