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掌心全都是冷汗,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我的推测,全都是我的假设,如果有一点不符,那么这一次我就全然失败了。
可是,我说完了好一会儿,身后却一点声息也没有。
这样的沉默是最难熬的,心里若稍稍有一点迟疑,这一场对峙都会败下阵来,我握着拳头,指甲已经插入了掌心,阵阵痛楚传上心头。
一阵长久的沉默,我几乎以为身后没有人了,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你说,慕容王朝,又是什么意思?”
他,信了!
我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才开始流动,几乎要长长的松一口气,但还是忍着,慢慢的回过头,看向奚玉门。
他的脸色阴沉,目光阴沉,显然,我刚刚说的话已经戳到了他的痛处。
“看起来白虎帝还不知道,三大世家中的南宫世家,其实就是当初中原霸主慕容氏的后代,他们一直以来都处心积虑的想要光复前朝,南宫煜在江南积累战备,把持青龙朝政,就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做准备。水寻幽和南宫弥真的婚约,并不是普通的男婚女嫁,而是一场政治联姻,南宫世家看准的是水家在白虎国的势力,以及那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玄铁军,而水家——为什么要和南宫世家联姻,这一点,就不用本宫多说了吧。”
我侃侃而谈,每说一个字,奚玉门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我的这些话,都是当初在召业已经想好的说辞,只是世事变迁,许多事已经不尽真实,这些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但其实真话假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一句假话夹在十句真话里说,这才是最致命的!
奚玉门看着我:“你的意思是,水家的人早就知道南宫世家的身世,他们暗中勾结,蚕食青龙和白虎两国的势力,就是为了慕容氏的东山再起?”
“不错。”
“可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可有实据?”
“实据?。”我慢慢的说道:“这个实据,现在不是正在眼前吗?”
“嗯?”
“水寻幽和南宫弥真攻陷了凤翔城,已经让孟京无御敌之所,但这么重要的事,却完全没有人回来报信,难道白虎帝不觉得奇怪吗?”
“……”
“如果是本宫,攻陷凤翔,孟京近在眼前,当然会一路破竹东进,等到拿下轩辕国,收复残兵游勇,白虎国想要再管制他们,可就难了。更何况轩辕国东临青龙,如今南宫煜的势力已经不容小觑,他们想要做什么,白虎帝难道猜不出来?”
奚玉门脸色铁青,突然用力的咳嗽起来,他咳得那么厉害,整个人都弯下腰去,好像要咳血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直起身。
“今日朕政事繁忙,就不留太后多坐,请永嘉太后在驿馆委屈两日,等朕忙完了政事,再与太后把酒言欢。”
我笑道:“既然白虎帝政务繁忙,本宫也不打扰了,还请白虎帝保重龙体,这军国大事,只仪仗外人,是不行的。”
说完,便自顾自的起身,转身走出了王帐。
金车还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我慢慢悠悠的走过去,凌四他们立刻迎上来,扶着我上马车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奚玉门已经唤了几个人进去,那些人神色紧张,领命之后立刻离开了王帐。
一上了车,凌四立刻紧张的看着我:“太后,情况如何?”
我只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她立刻明白了。
“可是,属下还在担心,如果白虎帝去找水明姬证实,那不是——”
我摇了摇头:“他不会。水明姬是他心爱的女子,就算水明姬失口否认,他也不会相信;但如果水明姬承认了,他会伤心欲绝。所以他宁肯派人前往凤翔城一探究竟,也不会去问水明姬的。”
“原来是这样。”
我笑道:“行了,回驿馆吧。这两天,咱们还有些事做呢。”
当天,就有一队人马离开了龙虎峡的大营,往东边而去,而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奚玉门没有再召见我,我也就留在驿馆,派来监视我的人自然有,但有凌四和凌十一在身边,要摆脱这些人的眼线,要做我想做的事,倒也并不难。
我计算着那些人的脚程,到了第三天,一大早便有人前来禀报,奚玉门派来的金车在驿馆外等我。
在出门之前,我回头看着凌四和凌十一:“接下来的行动,你们自己知道。本宫不多说什么,如果出了纰漏,你们就当是为本宫在此殉葬吧。”
两人面色凝重,俯道:“属下誓死完成任务!”
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又一次走进了大帐。
大帐里满是浓烈的酒气,看起来奚玉门已经喝了不少,我一步一步走到书案前,看着他:“看起来,白虎帝已经弄清楚了?”
他握着拳头,狠狠的盯着碗里的酒。
“你说得对,李俊已死,他们攻陷了凤翔。”
李俊已死?这四个字让我的心一下子沉了——难道,他真的不肯献城投降,而被余鹤杀了?
我死死的咬着下唇,忍着突然涌上的泪水和心中的沉痛。
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决不能出一点差错!
“那么,白虎帝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他一言不的坐在那里,一手紧紧的捏着盛满酒的玉杯,里面波光颤抖,好像此刻我和他的心情,都是紧张得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大帐突然被掀开,几个副将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属下在营地中找不到水家二小姐!”
啪!
玉杯在奚玉门的手中碎裂开来,酒水混合着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