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有些地方还没有核实。”这官员吓得脸色惨白。
陈一寿眉头轻皱道:“先入库,再核实,这都快要入夏了,还在磨磨蹭蹭,想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
陈一寿铁青着脸冷道:“在老夫这里没有可是,办不成,老夫就让人替换你,汛期将至,户部的钱粮还核算不清,就是你的责任。”
这官员得深意颤了一颤,连忙道:“下官明白了。”
陈一寿似乎不想再理会此人了,便挥挥手:“去吧。”
他抬眸,突又想起了什么:“兵部的人呢?”
外头早有候命的官员快步进来,陈一寿见了来人,脸色缓和了一些,因为进来的,乃是兵部右侍郎王甫恩。
他垂头看了看一个名册,接着抬眸道:“甫恩,听说你推举了自己的儿子,想来内阁任文吏?”
王甫恩行礼道:“犬子无状,屡试不第,玉不琢不成器,下官希望他能够磨砺磨砺。”
陈一寿笑了笑,这才从忙碌中解脱出来的样子,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才道:“磨砺是好的,这不是坏事,既如此,你报请一下,老夫这儿算是准了。不过……”
他的脸色又随之溢出凝重,接着道:“汝等是兵部,这羽林卫和你们本是无关,可多少还是有监督之责,羽林卫的勇士营,何以又闹出了事端,竟是砸了一座酒坊,这是天子脚下,这样的没有规矩,兵部就这样等闲视之吗?”
王甫恩忙道:“兵部并没有管辖羽林卫的职责,下官……下官人等……”
陈一寿突然一改方才的和睦,冷声道:“老夫不管这些,老夫只知道,此等事决不可再犯了,羽林卫不在内阁管辖,内阁也不能去责问,可出了事,就非问你们兵部不可,如此恶劣之事,这京畿重地,再不管,将来还要生乱。”
王甫恩便道:“勇士营本是没有编制的,问题要追溯起来,还在数十年前,北燕国入侵的时候,那时候北燕军长驱直入,洛阳告急,当时的杨彪杨公,听闻青州的壮丁最是骁勇,时常与人因为争水争田殴斗,一声呼唤,便数百数千人搏命,每年都要死数百人才罢休。当时情况紧急,于是命人招募了一批青州加壮丁,果然,这些人为抵御北燕军立下汗马功劳,明宗皇帝便下了旨,令这些青州青壮编入羽林卫,设为勇士营,令他们的子孙都入勇士营供之差遣,如今承平日久,这些人不但疏于操练,戾气却是不改,只是朝廷一直不肯遣散,这才接二连三的闯祸。”
“老夫知道这些典故,老夫要的是解决的办法。”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自成体系,用同乡的关系粘结一起,就算朝廷派的钦差去整肃,也约束不住啊。如今,勇士营愈的尾大不掉,下官思来想去,单靠约束,只怕是不成的,不如……施以教化?”
教化就是个筐啊。
陈凯之心里有些想笑,管都管不住,还想教化,让他们洗心革面吗?
陈凯之觉得,这王甫恩的业务水平,怕也不过如此。
陈一寿却是居然觉得有理,即便是如此老练的人,竟还是摆脱不了儒门读书人习气,总觉得教化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他沉吟着道:“如何教化?”
王甫恩目光一闪,便道:“不是听说羽林卫设了一个崇文校尉吗?”
卧槽……
陈凯之这才明白,这王甫恩的险恶用心,这崇文校尉,不就是他这个金科武状元吗?
一群懒散的丘八,平时到处抱团一起,欺负良善百姓,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是抱团一起的同乡,团结起来,怕是任何外人都嗤之以鼻,自己一个校尉跑去宣传什么……宣传让世界充满爱?
只见陈一寿却是有些犹豫:“若是单凭一个崇文校尉就可以解决,那就太简单了,如此尾大不掉的勇士营,朝廷这些年也算是使了浑身解数,甫恩,你想的太简单了。”
接着王甫恩便道出了一个类似于人生鸡汤的回答:“试一试,总是好的。”
陈一寿还在犹豫,倒是这时,一个书吏从外头匆匆地进来道:“西凉国使到了。”
陈一寿目光一张,便朝王甫恩摆摆手:“汝先退下,此事还需商榷,老夫报请姚公,再议一议看,兵部拿出一个章程来吧。”
王甫恩朝陈一寿行了个礼,便旋身告退,只是这旋身的时候,却是特意地朝角落里的陈凯之看来。
他朝陈凯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后,才阔步而去。
陈凯之则只是板着脸,对此视若无睹。
这时,他的心思都在记录今日国使的事上头,便铺开了纸张,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