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信使迟疑,张绮诚挚地说道:“如果萧郎责怪,你便说是我说的,我一妇道人家,又是经历过世事的,事情轻重,完全了然于心,断断不会招惹到什么麻烦,那些护卫留在我身边也是无用。再说,举天之下,除了萧郎,我还能去依赖哪个丈夫?请他万勿在意。”
那信使沉吟了一会,点头道:“好吧。”实在是事态太紧急了,不但萧尚书,便是他们这些人,身家性命,荣华富贵,都毕此一役!
萧莫来齐的时日太短,完全收服了的,又有才能的护卫,其中半数便在这个院子里。多得几个人,便多得几分助力。
那信使领着那三十个护卫匆匆离去后,阿绿蹦蹦跳跳地跑来,她凑近张绮,小小声地说道:“阿绮,这下好了,盯着我们的人少了,萧郎也没有时间来这里了。”
张绮笑了笑,点了点头,也低声回道:“恩,是有几个月的清净了。”她回眸一笑,“走,我们上街玩玩。”
在张绮和阿绿议论之时,一个俊秀挺拔,气度不凡的少年人,也出现在北朔州的街道上。
他是苏威。
刚刚从北方草原上转了一圈,眼看天气奇寒,似要降雪了。当下,他就近来到北朔州,准备在这个城池停留一冬。
留在这里,也有一份属于他的隐密心思:这里离晋阳近,不能见到,这般遥望也是好的……
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进入北朔州,却出现了天狗食日。
天狗食日,乃苍天将降刑罚于人间,却不知这天下三国。哪一国将受刑罚?还是说,天下所有的百姓。都陷入更深的劫难了?
才在北朔州停留几天。便传来高演病危的消息,看来受到惩罚的是齐国。
一边走一边寻思,到了午时,苏威跳下马背。把坐骑交给酒保后,提步朝酒楼中走去。
刚刚跨入酒楼。他便听到几个少年人叹道:“有所谓女色祸国,可今朝这日食,怎是生在张姬**之后?张姬都死了。陛下也重伤了。我们齐国,这是怎么了?”
苏威脚步猛然一顿时,又听到另一个少年哽咽道:“张姬那样的绝代佳人,怎么就这样死了呢?高长恭那小子也真是的,她既不愿意你娶正妻,你不娶便是……怎能逼死了佳人?”
“苍天亘古。世人万千,这绝代佳人。百数年难得一有,便这般死了,实是暴殄天物啊!”
这世间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喜悦迷恋的。而它们的消失,也总是让人痛彻心扉的。张绮若在,她的种种行为,看不惯的大有人在,可她这么一死,却让人遗忘了她的张狂和任性。
自从张绮的死迅传出后,齐国上下,不知有多少人为她啕啕大哭。
就在这时,一个面目俊秀,身材高大的少年一冲而上,向着几个少年郎颤声问道:“你们说谁死了?是哪个张姬?”
见到他脸色苍白,众少年大起知已之感。一黑壮少年站了起来,大掌在苏威的肩膀上拍了拍,泣道:“节哀吧。这世间皇帝都活不长,美人儿留不住,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苏威一把反扣住他的手。这么一扣,那黑壮少年才现眼前这面目俊秀的贵公子,竟然力大无穷。他一边吃痛,一边叫道:“你做什么?放手快放手!”
“哪个张姬?”
“不就是兰陵王的宠姬?你小子快放手!”
黑壮少年哇哇大叫中,苏威猛然向后退出一步。他呆呆地看着几人,喃喃自语道:“死了?死了?怎么会死了?”
他实是不敢置信,猛然冲出酒楼,刚朝着晋阳方向冲出两步,看着街道中来来往往的人流,却不知道自己去了又有何用?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一时之间,苏威悲从中来,少年人忍不住以袖掩脸,啕啕大哭起来。
张绮几人刚想找家酒楼吃顿午餐,一转眼便看到了这个痛哭流涕的少年。在少年的旁边,路人不时回头看头,顺便指指点点。“是为张姬一哭啊。”“那样的绝色美人儿,是可惜了。”“这世道何人不可惜?”“是个有风骨的……偏这世间,唯有风骨易成灰!”
一声一声的议论中,几个婢女都转头看向张绮。阿绿也回过头来,低声说道:“阿绮,他在为你哭呢。这几天老是遇到为你流泪的人。”
张绮恩了一声,暗暗忖道:这个少年有点眼熟,可是在哪里见过?
就在她定定地看向苏威时,痛哭一场的苏威猛然拭去泪水,抬起头来。
陡然间,四目相对!
感到这个有点眼熟的少年,哭红的双眼蓦地睁得老大地看着自己,张绮连忙低头,轻声道:“我们走。”带头转身离去。
当她走出几步后,苏威动了。他几个箭步便挤开拥挤的人群,朝着张绮的方向追去。
……她的样子,他在心中刻画过无数次,他也擅长丹青,房间里外,都挂着她的画像。
已是刻骨相思,哪怕面目大变,便凭那隐隐的悸动,他也不会放弃。更何况,苏威本是绝顶聪明之人,最善于收集细节,处理突事变。他马上从张绮匆匆转身的动作中,察觉到了不对劲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