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妃也不晓得,闻言摇摇头,道:“这事难说。我们王爷说,圣上未必愿意立继后。可是圣上那里,又没有把话说死。如今文渊阁那里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议呢。”
贺宁馨听了安郡王妃的话,沉吟了半晌也明白了圣上的用意,也只有在心底里叹息而已。
两人又闲话几句,刚才出去的侍女进来对安郡王妃回道:“启禀王妃,王爷来了,有话跟王妃说。”
安郡王妃便笑着起身道:“恕我失陪一会儿。”
贺宁馨也起身行礼道:“王妃请便。”
安郡王妃出了huā圃,站在huā圃的帘子外头,同安郡王说话。
贺宁馨往外头瞥了一眼,见刚才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婆子都退得远远的,看不见人影。自己带来的丫鬟婆子也被安郡王府的人领下去歇息吃茶去了。除了外头的安郡王和王妃,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huā圃里面。
贺宁馨心里一动,装作在huā圃里面赏huā的样子,慢慢走动起来,逐渐往huā圃的门帘那边走了过去。
就听见外面安郡王正跟安郡王妃说话的声音:“你今日请得客人多吗?”
安郡王妃在外头道:“不多。只有镇国公夫人一个人。王爷有话要说?”
安郡王似乎踌躇了一会儿,道:“……还是不用说了。飞扬的事,圣上特别关照过,不许对别人说起来。”
安郡王妃似乎有些不满:“我同王爷是一体的。难道对我也不能说?”
安郡王的声音里带着些无可奈何:“不是不能说。只是飞扬这一次的差使,十分凶险……”
贺宁馨的心里怦怦地跳起来。她已经无法思考,顾不得这件事是人家的好意,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往huā圃门口的方向又走近了几步,听得更清楚了。
“你倒是说说,镇国公到底做什么去了?”安郡王妃似乎知道贺宁馨在想什么一样,问出了贺宁馨的心里话。
贺宁馨偏了头仔细倾听。
安郡王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这一次,飞扬大概是有麻烦了。那承安府的戒备,比京城还要严些。承安府的知府,更是比咱们知道得,还要谨慎三分。”
安郡王妃似乎不明白:“这跟镇国公有什么关系?”
安郡王的声音有些着急起来:“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飞扬这次去,是直接要那人的命的。圣上又改了主意,不肯派朝廷大军去接应他……”
安郡王妃有些惊讶:“那镇国公知不知道?”
“他领了密旨,一早就知道了。”安郡王的声音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安郡王妃也低低地惊呼一声:“怎么能这样镇国公这一次岂不是……?”
“凶多吉少。”
贺宁馨的脑子里嗡地一声,眼前有些黑全身摇摇欲坠起来。她赶紧回到条桌边上,跪坐下来,喝了一口银针白毫,定了定神。
许是huā圃里没有别人太过安静。虽然贺宁馨坐得地儿,同huā圃的门口隔了一段距离,可是外头安郡王和安郡王妃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字不漏地传了进来。
“镇国公英雄了得,总能全身而退。王爷不用太过担心。”这是安郡王妃安抚安郡王的声音。
“你不晓得,那人的手下能人不少,背后又有倭人上头还有一层主子。飞扬只带了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了大军接应,就算他想全身而退,也要看那人的手下答不答应。”
“王爷的意思是……?”
“我只可惜,飞扬费了这么大力气,将命都搭上了,最后还可能费力不讨好,被人将功绩都一手掩盖了下去。——你说我怎么能甘心我的生死兄弟,落得这样的下场!”安郡王最后恨恨地说了一声,似乎用拳头在huā圃的门柱上捶了一拳。
“王爷仔细手疼。——王爷也别心急依妾身看,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想到办法的。”安郡王妃似乎在劝安郡王。
过了一会儿,安郡王又道:“飞扬这次肯定能完成差事。关键是差事完了之后,怎样从承安府脱身。——圣上不肯出人,甚至不想让人知道这是圣上的意思……”
就是说,完全靠简飞扬自己了,死生由命,富贵在天。
贺宁馨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也明白了安郡王和安郡王妃的意思,心里头十分感激。
外头的声音低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安郡王似乎走了,安郡王妃一个人走了进来。
贺宁馨跪坐在条桌前面,双手捧着茶杯聚精会神地品着茶。
安郡王妃打量了她几眼,也跪坐在她身旁,笑着道:“不好意思。王爷有些事情要问我,就多说了几句。夫人你没有等急了吧?”
贺宁馨抬眼看了安郡王妃一眼,笑道:“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从长计议才是。”
安郡王妃心领神会,点头道:“这话在理。以前镇国公一直说,镇国公夫人冰雪聪明,足智多谋,镇国公有了镇国公夫人为妻,是他的福气。”
贺宁馨没有料到简飞扬在外人面前,这样不避嫌隙的夸赞自己,心里又熨贴,又酸涩,嘴角翕合,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郡王妃看见一向伶牙俐齿的镇国公夫人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掩袖笑了,又问她:“厨房备了饭,咱们去用饭吧。”
贺宁馨点头,跟着起身,同安郡王妃一起用了午食。
贺宁馨心里有事,这顿饭吃得七上八下,好几次都没有听见安郡王妃在说什么。
安郡王妃知道贺宁馨在想什么,也没有为难她。吃完饭,让人将宋良玉送回来的礼物放到了贺宁馨的车上,亲自送她出了安郡王府的大门。
贺宁馨恍恍惚惚地回到镇国公府,将自己关在内室里,扑到床上,把头埋在枕头上,却半天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像缺了一块似地,越空荡荡起来。眼里更是干涩无比。
扶风和扶柳不知夫人出了什么事,十分担心,又不敢造次,在外面记得团团转。
贺宁馨在屋里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脑子里仔细思索起来。
简飞扬借用了黑道上的势力,去东南道承安府对付谢运,贺宁馨是知道的。本来打着做掉谢运,再控制住承安府的主意,然后圣上的大军立时入驻承安府,简飞扬他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谁知现在的情形比当时预计得还要恶劣百倍。从安郡王的话里,贺宁馨可以听出来,他们都低估了谢运手上的势力和本事。如今已经到了就算做掉谢运,简飞扬单靠一己之力,也很难从承安府逃出来的地步。—可见谢运将承安府经营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已是铁桶一块。而且手下能人不少,不是散沙一块,就算他死了,居然还有人能主持大局。
圣上是不是知道这些情况之后,才改了主意,不让大军立时进驻承安府?并且还要留一个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就如同上一次,圣上收拾西北曹将军的时候一样。
圣上有圣上的考较,总是要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成果。
贺宁馨心里又苦又涩。对圣上而言,也许简飞扬只是一员忠心的勇将而已。没了他,还会有别的人前仆后继,对圣上表忠心。可是对贺宁馨而言,简飞扬却是无可替代的。
也罢,既然别人不帮你,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