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小子大概是怕违了惯例被父王弹劾,就又来了我们王府一趟。”吴应麒接口说道:“当时父王故意又找借口不见他,让他又白跑了一趟。结果你说这姓甘的有多狂,第三次拜见的时候,父王终于肯见他了,这个王八羔子又拿捏了起来,找借口拖延拜见时间,让我父王白等了许久。后来父王也火了,就又故意向他借了两杆豹尾枪,然后就说这豹尾枪是亲王才能用的,就不还他了。那个王八羔子,就又贴出告示,宣布代天子免债,凡是拖欠我们平西王府债务的人,都不必还了。”
(注:以上之吴三桂与甘文焜斗法诸事非虚构,载于《滇事总录》、《平吴录》和《清麻祖实录》等史料。)
“小孩子过家家嘛。”卢胖子大失所望,对吴三桂和甘文焜的这些鸡毛蒜皮级的斗法嗤之以鼻,鄙夷之至——那象卢胖子自己,和每一个敌人斗都是不拼则矣,一拼就是你死我活的玩命。
“哦,对了,茂遐先生让我给你带句话。”吴应麒忽然想起一事,忙又说道:“茂遐先生,上次贵阳的事虽然是怪李本深把戏演急了一些,可你也应该抓紧时间修补一下和甘文焜的关系了,免得真把甘文焜惹急了,对你也不好。”
“多谢二王子带信,我也是这么想的。”卢胖子点头答应,又说道:“等甘文焜从昆明回贵阳的时候,肯定要经过曲靖府,到时候我就设法补救,再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看看他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辛苦你了,又要替我父王造火器,又要盯着甘文焜,和朝廷虚与委蛇,等将来大功告成,我们平西王府重整雄风,我和父王绝对亏待不了你。”吴应麒十分的满意又拍了拍卢胖子肩膀,笑道:“不过你用不着太怕他姓甘的,就算把他彻底得罪了,这个曲靖知县干不下去,也可以回昆明到我那里去继续造火器,等云南那个府的知府出缺,我马上给你安排。”
“谢二王子,我也是知道你一定不会不管我,所以上次在贵阳才敢给甘文焜甩脸色。”卢胖子笑了起来,心说以你小子的直爽粗鲁脾气,到时候抛弃我的可能性倒是不大,不过到了那时候,我在曲靖所在的一切,可就要前功尽弃了。
说话间,卢胖子等人已经回到了吴国贵的中军大帐,但很可惜的是,从布置宴席一直到入席饮酒,吴小菟都没有露面一次,让卢胖子很是大失所望了一通。而到了酒过三巡的时候,话题自然也就重新转回红夷大炮的仿制问题上。
“一峰,你今天试射的这种红夷大炮,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大量造出来?”高得捷问道:“假如铸造一百门,需要多少人手?多少时间?多少银子?”
“如果模具足够,人手足够,二十个熟练技工指导操作,一年之内造出一百门绝对没问题。”卢胖子答道:“至于成本问题,大量制造之后,成本肯定能降下来,只是我在这方面不是很擅长,得等我回城后和陈县丞慢慢估计核算。”
“那麻烦你尽管核算出来,拟一个条陈,让我们带回去交给王爷。”高得捷吩咐,又憧憬道:“根据我们的秘密统计,朝廷手里现在大概总共只有两百多、三百门不到的红夷大炮,我们只要能造出一百五十门左右这样的红夷大炮,朝廷就绝对不敢对我们平西王府轻举妄动了。”
“一百五十门?太少了!”吴应麒一挥手,说道:“依我看来,至少得造三百门,和朝廷的红夷大炮数量差不多,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二王子,我们有那么多银子吗?”吴国贵微笑说道:“三百门红夷大炮的造价,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忘了我们今年种的八旗福寿膏?”吴应麒反问道:“我们今年可是种了将近十万亩八旗福寿膏,全部收上来起码得卖两三百万两银子,造这么点火炮算什么?”
“不见得。”吴国贵比较冷静,摇头说道:“八旗福寿膏去年能卖到那么高的价格,是因为种得实在太少了,产得也少,今年种得这么多,价格不被拉下来才怪。依我看,我们平西王府今年在八旗福寿膏上的收入,能有一百万两就可以偷笑了。”
“谁说的?”吴应麒急了,说道:“西洋商人和北方商人这段时间可是疯了一样的往我们云南来,就是等着买八旗福寿膏,价格能拉下来多少?”
“二王子,吴将军,你们不要争了。”卢胖子劝解道:“其实下官觉得,红夷大炮真的用不着造得太多,这玩意太耗铁了,也太耗火药了,三百门红夷大炮就算我们造得起,也养不起,以我看来,一百五十门都不用,造一百门足以。把资金和火药腾出来,造其他更好的武器。”
“一峰,听你的口气,好象很不满意红夷大炮?”高得捷非常细心,听出了卢胖子对红夷大炮的不满之意。
“确实如此。”卢胖子点头,解释道:“红夷大炮每射一次,至少得消耗五斤黑火药,才能把一枚十斤重的炮弹打出理想射程,这样的耗费比实在太大,并不适合我们平西王府使用。而且红夷大炮太过沉重,要想把炮弹打出七八里远,炮身重量就得超过三千斤!既不适合野战也不方便运输,更不适合我们云贵的地形。所以我认为,红夷大炮造上一百门已经绰绰有余。”
“如果不是考虑到攻坚问题。”卢胖子补充道:“如果不是考虑到红夷大炮在攻城时的作用,我甚至连三十门都不想造,太浪费!”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武器才最适合我们平西王府?”高得捷严肃问道。
“轻便,经济,威力大。”卢胖子脱口答道:“轻便,是指重量轻和射速快,既能用来攻坚,又可以用来野战,最大限度遏制敌人的骑兵,否则的话,我们的红夷大炮还没开得两炮,敌人的骑兵就已经冲到了我们的炮阵,我们还打个屁的炮?”
“经济,是希望这种武器的成本能够低廉,也能够方便制造,快速制造,同时消耗的火药也最少,腾出来的成本用在炸药上,更好更多的杀伤和消灭敌人,能把好钢用在刀口上。在这一点上,红夷大炮就太垃圾了,造价高,消耗的火药更高,炮管寿命还短得可怜,炮管寿命最长的打不了几十炮就会报废,短的甚至只能打十几炮。”
“威力大,就是火药的投放量问题。”卢胖子滔滔不绝的说道:“所谓的火器,不管花样再多,都是万变不离其宗,最终目的都是把火药扔到敌人头上爆炸;威力大,其实就是把更多的火药扔到敌人头上爆炸。而红夷大炮的开花炮弹,只能装药三斤左右,这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做得最好的程度,也要用上西洋表上的两三分钟时间,再用上五斤黑火药,才能把三斤火药扔到敌人头上,计算下来,威力就小得可怜了。”
“所以认为,以我们平西王府现在的情况。最好的火器,是应该能用最少的成本、最少的射药消耗量、以最快的速度、把最多的炸药扔到敌人脑袋上爆炸!”
卢胖子的这些话术语太多,即便是老军务吴应麒、高得捷和吴国贵,也是花了许多力气才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明白之后,高得捷第一个就笑了,说道:“一峰,你这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啊,世上那有那么便宜的事?既希望这种火器便宜,又要这种火器消耗的火药少,还要这种火器把最多的炸药扔到敌人头上,世上有这样的神器吗?”
“应该有吧。”卢胖子皱眉说道:“我之前准备造的迫击炮,就是其中一种,但是我到现在还没想出来,到底怎么去造那个该死的触引信!”
“慢慢来吧。”吴国贵安慰道:“我相信,以一峰你的才具,一定能造出你说的那种迫击炮。”
“这么说来,我倒有法子。”在场四人最粗豪的吴应麒忽然开口,笑着说道:“把炸药绑在弓箭上,用弓箭射出去,这样就又快又省了。”说完,吴应麒自己先被自己开的玩笑逗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吴国贵和高得捷也一起笑了起来,“二王子,那你可千万别绑一峰的三好火药,否则的话,射不了多远小心炸着你自己。”
“砰!”卢胖子忽然一拍桌子,震得满桌酒菜乱跳,酒水撒了卢胖子一身。但卢胖子仿佛没有察觉,只是跳起来吼道:“二王子,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怎么了?”吴应麒有些傻眼,重复道:“我刚才说,把炸药绑在弓箭上射出去,就可以又快又省了。”
“把炸药绑在弓箭上,用弓箭射出去,这样就又快又省了?”卢胖子喃喃复述,身体一动不动,仿佛痴呆了一般。
“一峰,你不会真打算这么干吧?”吴应麒更是傻眼,赶紧说道:“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的三好炸药威力太大了,弓箭上炸药绑多了射不远,会炸着自己人。”
说罢,吴应麒又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与其这么做,还不如让人长上翅膀,飞到天上,直接往敌人脑袋上扔炸药。”
“还不如让人长上翅膀,飞到天上,直接往敌人脑袋上扔炸药?”卢胖子身体又是一震,喃喃说道:“我怎么这么傻?稀硫酸加上废铁,不就产生氢气了?”
“一峰,你怎么了?”吴应麒担心的伸手在卢胖子面前摇晃,生怕自己最得意的手下这么就傻了。
“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卢胖子忽然一声狂吼,一把掀翻酒桌,扑上来一把抱住吴应麒,哈哈大笑道:“二王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知道该怎么造最好的火器了!二王子,多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差点就把这些武器给忘了!”
“你,你打算造什么样的火器?”吴应麒挣扎着问道。
“我要造集束火箭炮!造就象一窝蜂和火龙出水那样的集束火箭炮!”卢胖子大吼道:“以现在的技术,造出造价超级便宜的原始火箭绝对没问题!我要用火箭,用原始导弹,把炸药扔到野猪皮头上!我还要造飞艇,让我们平西王府的将士飞到天上,从天上直接把炸药扔到野猪皮头上!炸死那帮狗日的野猪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