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面上都是一紧,周十九起身推开门走出去。
周大老爷和林正青才相继出门。
门前茶碗碎在地上,琳怡被橘红搀扶着半坐在地上,白绫缎的绣鞋已经被血染红了,露出的裤脚,裙摆上也满是鲜血,血似是还不断地往外涌着。
周十九几步走到琳怡身边就要将琳怡抱起来,“去请御医,快去……”
橘红这才回过神来,扔下手里的东西飞似的出了院子。
琳怡紧紧攀着周十九手臂,“别……别……等一等……让我……”
她眼睛里满是焦急,对上他的目光时不为人知地轻颌,是在让他安心。假作小产将张御医请来,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何其聪明,让一切看起来都顺利成章。周大老爷和林正青也不好再留下来。
琳怡颤抖着手去摸周十九的后背,隔着衣服却还能感觉到一片温热,不一会儿功夫湿润就浸透过来,落在她手心里,若是换了旁人早已经支持不住,哪里还能与周大老爷和林正青谈论要事,更遑论不徐不疾地骗过他们。
要不是周十九受了伤,整件事恐怕会更容易些,林正青虽然记得前世的事,自作聪明地谋划好前程,可无论谋划还是算计,究竟不及周十九的一半。三王爷还在做储君的大梦,殊不知局面早已经悄悄扭转,谁能想象这样大的变化,只是周十九一人之力。
琳怡蜷缩在周十九怀里,让人看起来像是在哭泣。周十九的手十分熟稔地拍着她的肩膀,仿佛要抚平她的惊慌和害怕。
巩妈妈带着人进了院子,看到琳怡裙鞋上的血迹,所有人都苍白了脸。众人七手八脚地搀扶琳怡。
周十九慌张地看向周大老爷和林正青,“家中有事,赎不能远送。”
周大老爷神情闪烁。“快去,快去,别误了正事。”提醒周十九妻房固然重要,三王爷交代的事也不能大意。
周十九随着下人一起进了内院。
周大老爷这才皱起眉头,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林正青的目光不自觉地被琳怡地上的鲜血吸引,前世在马车前眼睁睁地看着陈氏被官兵杀死,也是这样的情形。鲜血沿着衣襟留下来落在地上。
直到肩膀一沉,林正青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到周大老爷。
周大老爷面上深沉,“先回去再说。”
周大老爷和林正青出了康郡王府,在京中各自绕了个圈才来到三王爷的一处庄子上。
三王爷放下手里的公务亲自迎了出来。将周大老爷和林正青让到书房里坐下,丫鬟端来新沏好的茶水。
周大老爷面色不虞,三王爷先开口询问,“如何?”
周大老爷微皱起眉头,将康郡王府的事说了,“康郡王答应要妥善安排……康郡王妃眼看是要小产,只怕是康郡王难以顾及,依我看要再加安排才更稳妥。”
三王爷笑着摇手,“康郡王已有世子。大丈夫国事为重,他能分出轻重,就算顾着妻房也不会出差错。”
周大老爷看看林正青,林正青欲言又止,好像十分为难。
三王爷转头对上林正青的视线,“正青有何话。但说无妨。”
林正青这才道:“康郡王夫妻感情甚笃,若让他不顾妻儿恐是不能,为了稳妥起见,至少寻一队人马监视,万一康郡王失手也能补救。”
三王爷思量良久,“也好,就派府中死士去康郡王府,一来可以帮衬,二来以防不测。”
周大老爷这才展开眉角。
三个人又将整件事细细商量一遍,周大老爷和林正青才离开。
走出宅子,周大老爷笑着看林正青,“你年纪轻轻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成了事,武将的兵权要收回,真正得到重用的就是忠心耿耿且能出谋划策的文官。带兵康郡王固然旁人难敌,可论聪明谁又能出林家大爷左右。
林正青一阵谦逊,周大老爷想及林大***病,“只可惜,你屋内无好中馈,我兄弟倒是有一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正青惊讶地看向周大老爷,一瞬间满脸喜色,忙拜下去,“侄儿能有此喜,还要仰仗世叔。”
周大老爷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容,“不着急,慢慢来,你年轻有为,总有出头之日。”说着弯腰上了暖轿,留下躬身相送的林正青。
林正青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周大老爷的轿子不见,他才让人服侍着上马,不知怎么的,他眼前总是浮起那满是鲜血的裙角。
怔愣了片刻,林正青冷笑一声,他虽然没能像陈氏一般记得前世种种,但是凭着零碎的记忆,他将来也能位极人臣。想到这里林正青笑容更深切了些,果然是前世因今生果,没有前世死于乱刀之下,哪有如今将要到手的富贵。同样是死在一起的陈氏……他不是没想救过她,只是她不知悔改,硬要走上那条路。陈氏永远失去了翻身的机会,这就是命运。聪明人能改变自己的生活,愚蠢的人却只有一个结局。
……
眼看着周十九的袍子一层层地打开,琳怡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巩妈妈一手搀扶住琳怡的手臂,“郡王妃,让奴婢来吧!”
挺着大肚子却早就将行动不便抛在脑后,只是想要看衣服下的伤到底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比葛庆生的严重。葛庆生是张风子救回来的,这样来算,周十九只要不比他严重,一定也会好的,可是越看到最后越心惊,眼泪忍不住不停地掉下来。
周十九挽起琳怡的手,“倒些水……给我喝。”
琳怡转身去接茶碗。
周十九抿了口水,吩咐管事。“让陈汉将信送出去交给元祈。”
管事忙下去安排。
周十九微闭眼睛,松口气躺回炕上。
巩妈妈趁机靠过去,吩咐丫鬟拿剪子来。
眼看着血衣被揭下来,琳怡只能听到心扑腾扑腾乱跳着。每呼吸一下就好像有尖刀扎过来,疼得她颤抖。
周十九脸色苍白,笑得却仍旧轻松。好像这伤口并无大碍。
琳怡低头看过去,肉皮翻卷着,一片血肉模糊,暗红色的血很快就湿透了按在伤口上的巾子,根本看不清楚伤口到底是什么样子,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解开绑缚的布条。
眼看着一块块白色的巾子都被血湿透,止血的药粉一下子被冲开来。琳怡不停地向门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