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众人就已经起身,烧火造饭,喂马套车。
陶氏在一旁指挥人做事,林谨容领了荔枝摆放饭桌,吴襄进来在离她约有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了,朝她行礼问早,低声笑道:“四妹妹,去年冬天,还未和你比试之前,陆缄就曾断言我一定会输给你,说我在心境上就已经差了一大截。我当时没意识到。后来才明白过来”
“然后呢?”林谨容微微一笑,静待下文。
“我从小到大一帆风顺,不曾受过任何委屈,唯一受过的一次惩罚就是偷了祖父埋在地下几十年的酒来喝,挨了父亲两戒尺,祖父几声斥骂,那还是罪有应得,可我还是觉得委屈得不得了,赌气誓从此不会再喝酒。”吴襄说到此处,抬眼看着林谨容,微显细长的眼睛里全是善意和同情:“四妹妹,我祖父常和我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虽没尝过其中的滋味,却觉得你该放开胸怀才是。
长辈们不会喜欢你那样的埙声,没事儿多笑笑,多陪他们说说话,他们才会喜欢。”
林谨容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晨光里,少年依旧细白瘦高,唇边已经有了一圈淡青色的茸毛,尽管竭力摆出一副敦敦教诲的老成样,眼角眉梢却全是青涩。这个人,一直过着的是她渴望却从来没有得到的生活,靠近他,靠近他……靠近他,也许就能过上那种生活…………在吴襄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林谨容终于收回了目光,低声道:,“其实现在比从前好过了许多,不然此番也去不得清州。吴二哥,谢谢你,从来没有人劝过我这些,昨日我输得心服口服,受益匪浅。”
她的笑容太过真诚灿烂,语气太过诚恳认真,吴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掩饰地摸了摸耳朵,眼神飘向别处:“那个,其实你人不错,从前我觉得你太过柔弱呆傻了些,后来输给你了就突然觉得你家那样的情形,你真不容易。”听得懂他殒声中的意思,坦然接受他的好意,敢于认输,半点女孩子输不得的娇态和各种酸态都没有,真的很好。
林谨容看到吴襄不好意思,心情莫名地就有几分愉悦,试探着道:“听我七弟说,此责清州,二哥别的东西带得不多,唯独书带得最多。
途中无趣,不知能否借两本给我瞧瞧?”借书这个借口好啊,一借一还,就多了名正言顺东拉西扯的机会。
果然吴襄一听她说起这个,适才的不自在就半点都没了,笑道:“不知四妹妹平时喜欢看什么书?诗词歌赋还是志怪传奇?有一本山河志,很有点意思,你看不?”
“看啊,怎么不看?我就是想看看外面,长长见识,只可惜没机会。我就连太明府都没去过,听说太明府有一整条街,从头到尾全都是卖书的,是不是?”
吴襄眉眼飞扬:“是,我在太明府时没事儿就在那条街上闲逛,有一家的书特别不错,还有珍本,我看上了一套,却被陆缄生生抢了去,气得我啊……,
……”
林谨容听他说得高兴,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不期他又带出一个陆缄来,想到陆缄为了逼她道歉,不惜坏了诸先生的书,就又生了几分厌恶,微微皱眉道:“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他怎能抢你的书?”
吴襄见她当了真,有些尴尬地一笑:“也不是抢了,是我打赌打输了。对了,你知道不,他竟有一手绝妙的修补古书字画的本领,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让他补给我瞧,竟然还不肯,我想看他手艺如何,就把那书让给了他,没有想到,他果然有两下真功夫……”
林谨容不由一怔,陆缄竟有如此本领?可笑,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可是,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唇角含了笑,继续问吴襄:,“太明府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可怜的没出过门的人,吴襄也是搜肠刮肚的满足她的好奇心:“没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不少,吖,对了,有个铺子的胭脂水粉不错,我娘她们都让我带,如果你家有人去,你可以让他们帮你带点来试试。”
林谨容现他不搏长这方面的闲聊,迅速转换了话题:“杨茉回到江南,有没有写信来?她怎么样?”吴襄暗暗松了一口气:“写了来的,对了,她还问起过你,让你有空给她写信,你写好了让人带去我家,有人去江南的时候一起捎过去……”
林三老爷打着呵欠走到门边,正好看到吴襄和林谨容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和睡眼朦胧的林慎之,一个说得高兴,一个听得专心,一今年少有才,一个美丽温婉。不由就动了心思,摸着下巴想,这不是现成的好姻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