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之后,李秘也没有回大理寺衙门,而是顺路来到了柏树胡同。
人都说这北京城有名儿的胡同三千六,没名儿的胡同如牛毛,这是一点都不过分,李秘虽然来京城也有几个月,但到底是路在嘴边,一路询问才找了过来。
当然了,柏树胡同在北京城里算是非常有名的,因为这是后世所谓的“红灯区”!
不过这个红灯区却又区别,因为这里原来是一些有名的戏班子聚集的地方,后来便渐渐展成了高级青楼云集的风月场。
这柏树胡同之所以得名,据说是里头种有柏树,不过李秘却是没见着几棵,倒是大小青楼让人心情莫名激动。
其实李秘不知道的是,这柏树胡同到了清朝之后,改名为百顺胡同,乃是北京城最有名的红灯区“八大胡同”之一!
到了柏树胡同之后,李秘便从前头开始询问,终于是找到了那座清梵楼。
李秘今次是照着王恭妃的指示,拿着王恭妃的信物,来找一个能够帮忙的人,只不过李秘如何都想不到,这人竟然会躲在这风月胡同里头罢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清梵楼里头已经开始准备晚上的节目,所以非常的热闹。
李秘到了门口,便有守门的茶壶朝李秘赔笑道:“这位爷,眼下还没开场,想听戏看戏,烦请稍晚些再来,若嫌是嫌累,也可以在咱们馆子里歇息,让姑娘们陪您消消乏,吃些东西也是好的……”
李秘看了看这茶壶,也笑了,取出一小块银锞子,塞到那人手里,朝他说道。
“我是来找人的。”
那茶壶掂了掂银子,嘿嘿笑道:“爷真是豪爽,不知道爷尊姓大名,要找哪位姑娘?”
李秘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姓李,不是找姑娘,而是想找沈伯英沈大家。”
那茶壶听得此言,脸色顿时冷下来,朝李秘狡黠一笑道:“李爷,若是找馆子里的姑娘,你可以随便点选,可若是想见沈大家,那可不是银子能做到的事情……”
“李爷既然知道沈大家的名号,就该知道沈大家的脾性,若他不想见您,便是有再多银子也是枉然……”
李秘听闻此言反倒来了兴趣,王恭妃只说这沈璟原本是朝廷官员,几年前上书请皇帝册立朱常洛为太子而被贬官,后来又因为顺天府乡试的科举舞弊案,受到了别人攻击,干脆就辞官归里,最近又到北京城来走亲访友罢了。
王恭妃说这沈璟沈伯英是个曲艺大宗师,名满天下,李秘也有些印象。
李秘与秋冬丫头等人四处闲逛可不是漫无目的,当初为了熟悉环境,李秘也是搜索了不少情报的。
说到曲艺,如何都避不开一个人,那便是明朝的汤显祖,堪称里程碑式的大宗师!
然而到了大明朝李秘才知道,后世人稍微了解曲艺,或许都听说过汤显祖,但在这大明朝,在这万历年间,只消提到曲艺,有个人却是比汤显祖的名气还要大,那便是这个沈璟沈大家!
汤显祖眼下还在朝做官,不过李秘一直没机会见一见这个名人,这也是他为何没有回衙门,而是直接来到柏树胡同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想看一看,这个比汤显祖还要厉害的沈璟到底是甚么样一个人,他又如何能够帮到王恭妃!
分明只是一个被贬官,最终不得不辞职退隐的人,搞文艺的通常混不好官场,他眼下都已经当了好几年的白身,又能提供些甚么助力?
李秘可是大理寺副署正,又有密使腰牌,沈璟不可能不卖这个面子,但李秘不是仗势欺人的蛮横之辈,这也是对别人的尊重,所以便入乡随俗,又塞了一块稍大一些的银子,朝那茶壶道。
“沈大家是甚么样一个脾性,这位大哥相信最是清楚,还望大哥能提点提点……”
那茶壶得了银子,又听得李秘言语乖巧,心中颇为受用,便朝李秘道。
“这位爷果真是妙人,沈大家是个并非爱财之人,却是个爱才之人,往日里不少富贵权豪来拜会,沈大家是一概不见,可一些个有才的寒酸少年郎,却可以与沈大家相谈甚欢,若爷您拿出些本事来,沈大家自是青睐……”
李秘也是哭笑不得,虽然他唱歌不差,但都是平日里哼哼罢了,也没受过专业训练,哪里能拿得出手。
况且,这个时代的曲艺可不是好糊弄的,李秘便朝茶壶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某也不是要跟沈大家长谈,就只是有人拜托了两句话,让我带给沈大家罢了……”
那茶壶却皱起眉头来,朝李秘道:“爷你该知道,咱们梨园行里的大宗师们,最讲究的就是这么个调调,漫说只说两句话,便是打声招呼,也得照着规矩来,不然就失了尊敬……”
李秘也是哭笑不得,只好朝那茶壶试探道:“我便是有本事,又该如何让沈大家知晓?”
茶壶嘿嘿一笑道:“沈大家夜里要唱一折戏,眼下刚吊完嗓子,在房里头保养声线,我带着爷到后院去,爷你喊几嗓子,若沈大家入得耳,自会召你进去,若是没个回响,也就不用勉强了……”
李秘心说也好,到了后院,这茶壶哪里还拦得住自己,到时候真要被人打了,也顾不得甚么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