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要将杨震一案交由刑部审理的旨意一出,顿时引来议论一片。官员们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冯保通过自身的能量让小皇帝传出的这一道圣旨,为的就是保杨震。毕竟这种案子还没有大到要由刑部来审理的地步。
但随着内阁的意思出-台,这种愤愤难平的议论声就顿时消散了。或许官员们感对冯保甚至是天子直言相抗表达不满,可对如今大权在握的内阁辅张居正的意思,却是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于是本案很快就定下将由刑部衙门审理,而本还关押在顺天府地牢里的杨震顺理成章也被人带到了刑部天牢看押,这级别明显就高了不少。要知道作为大明朝最高的司法机构,能被这儿关押的犯人可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或是无恶不作的凶顽之徒,或是图谋不轨的胆大之人,当然更多的则是官场斗争的失败者。可以说关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论地位名气都要比杨震这个锦衣卫百户要大得多。
只是这对杨震来说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被人押着走进黢黑一片,只能听到几声沉缓呼吸的牢狱通道里时,他的心里更觉迷茫:“难道这就是冯保他们帮助我的第一步?可以他们的权势来说,救我出去不是可以用更简单明了的方式吗?比如直接给顺天府压力。”
好在杨震也是个心胸豁达之人,即便眼下局面有些诡异,他依然从容接受,等待着接下来的展。可事情却又有些让他意外了,在他被转移到刑部天牢之后,就好像被人所遗忘了一般,没有人再找人对付他是不假,可也再没人来看望过他,更别提审理他的案子了。而这一等,竟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从夏末直到过了中秋佳节。
对此,杨震自然充满了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竟有如此变故。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刑部在迫于外界压力之下不得以才想出的办法,为的就是把时间拖过去,让此事不再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然后再审理就容易多了。
这正是刑部在遇上一般棘手案件时所惯用的手段。只要推说如今衙门里其他公务繁忙,此案又有些问题需要仔细查证,就能拖上几个月时间。待到事情的热度过去,他们便好或公正,或有所偏颇地审案了。
对于他们这一手段,像张居正、冯保这样的大人物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毕竟杨震只是个小角色,还无法叫他们总是为其操心,所以对于刑部这一举动,便也默认了。他们其实早就给刑部衙门打了招呼,案子只会往轻了断,这一点无论是外间之人还是身在狱中的杨震却是不知道的。
照着刑部那些大人们的意思,此案该拖个两三个月,直到秋天过去,再悄悄地审理了。可他们的如意算盘也终究没能打响,因为一个他们无法违抗的人开了口,询问了杨震的案子。此人便是当今天子万历小皇帝了。
之前万历明旨意,并得到内阁的支持后,便也就安下了心来,觉着有这招呼,杨震应该能安然脱身。同时他也能理解刑部审理此案的难处,便一直忍着没有问。可直到一个多月后,他依然没有收到关于此案的任何呈报,皇帝就有些忍不住了,便在这日朝会上主动问了此事。
“刘尚书,此案已过去近两月了,为何还不曾听说刑部有任何审理的结果哪?”万历年纪虽然尚小,但在张居正的指导下已有了一些帝王气度,说这几句话时倒也像模像样。
刑部尚书刘自强被天子点名问到此事,心下就是一紧。他一直以为之前所谓的旨意是冯保假托圣意而出,却不料天子竟会对此上心,此刻只能硬着头皮道:“回禀陛下,实是此案过于蹊跷且人命关天,我刑部不得不慎重以待。这段时日里一直都在搜寻证据线索。故而才延误了审案时间。”
“哦?却不知刘尚书如今可收获到了哪些证据线索哪?对此案又有什么看法,觉着那杨震是有罪还是无罪哪?”在万历所说的话里,着重把音调放到了无罪二字之上。
“这……”刘自强明显有些为难了,心里不禁埋怨起天子来。你若是真有心为杨震脱罪,就不该当着群臣的面问起此事,这下本来已经渐渐被人遗忘的案子又将被人所关注,我们刑部再想为杨震开脱都有些难做了。
果然,他们这一对话,立刻就让不少官员回忆起了还有这么档事情。那些之前只是人云亦云,只因身份才对杨震喊打喊杀的人也就罢了,但与此案有着切身关系的鸿胪寺卿丁长远就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们鸿胪寺就因为此事可是被倭国使节烦了好一阵的。而且杨震如此行为,就像是在打他们鸿胪寺上下的脸一般,现在还不定其之罪,他自然不服。
于是在刘自强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话的时候,丁长远走了出来道:“启奏陛下,臣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