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杨震心里一直都有个疑惑,不明白宋雪桥为何会处处算计,甚至是用尽手段地欲置自己于死地。他可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曾得罪过这位东厂红人,能叫对方如此记恨。
之前,杨震给自己的解释是对方这么做是出自冯保的授意,因为他之前曾帮着唐枫他们狠狠地得罪过东厂。但随着他与冯保有所接触,这个想法便被否决了,因为照着冯保的权势,至少在自己得到万历信任之前他有的是办法处置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情。如此看来,一切就只能在宋雪桥身上找原因了。
可任杨震怎么想,想破脑袋,他都无法理解对方对自己的杀意从何而来。好在他不是个纠缠于这种细枝末节的人,即便不知道宋雪桥为何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他的反击也不会因此而稍变,不想今日,就在他要一举将宋雪桥这个祸患一劳永逸地铲除时,却现答案竟是这个。
竟是因为安继宗!那个在杭州被自己几次戏耍,更将他和他义父栽上一个偷窃库银的罪名,使他们再难翻身的旧相识。如此一切就都通了,自己与安继宗之前的仇怨确实可算不死不休,他要报复自己也确实有足够强烈的理由。
而安继宗在看到杨震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也是一愣,旋即眼中便透出了刻骨的仇恨,从牙齿缝里迸出了两个字来:“杨——震!”
而宋雪桥此刻脸色也是一变,只感觉自己隐藏多时的秘密已被人现,这让他的心顿时就乱了起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杨震才好了。
就当这三人都因为突然的照面而心神巨震错愕间,作为唯一目标明确之人,向鹰已如旋风般扑进了房中,当掠到宋雪桥跟前时,右手已闪电抓出,一把就扣住了宋雪桥的咽喉:“宋千户,宋雪桥!没想到你也会有今日吧?”
宋雪桥见向鹰扑来,才猛地有所反应,赶紧从袖筒中取出一柄短剑便欲抵挡。奈何他的武艺显然与自身身份完全不配,才一动间,咽喉已被鹰爪锁住,而他拿剑的手也被反应快得多的向鹰一把扣住了脉门,顿时就动弹不得。
当自己苦练数十年,足以将坚硬的木材都一捏而碎的鹰爪扣在宋雪桥的咽喉要害处,只要略一用劲,就能将他的喉管捏碎,从而报仇雪恨,向鹰心里自然无比激动。这是他自妻儿被人所杀后一年来经常在想的一幕,当这一幕成真,他竟有些恍惚了,这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就杀死宋雪桥,而且还给了他一点点说话的机会。
当看到宋雪桥张口吐字开声,已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来的杨震便是脸色一变,赶紧一步冲前,进入屋子,然后双手迅速往后一挥,便把屋门给关了起来。关上门虽然未必能挡住宋雪桥求救的声音传出去,但好歹能起到一点阻隔作用,只要一点时间,他们就能将两个目标尽数格毙。可就在杨震进屋关门,急着想催向鹰赶紧动手,一句向兄已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听到宋雪桥口中说出的话竟不是向外面的手下求助的,而是朝着一旁的安继宗所喊:“安郎,快走……”
“嗯?”略一愣怔间,杨震便已迅速回过味来。本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宋雪桥这个东厂实权千户会为安继宗这么个小人物出头,用尽种种手段来对付自己。原来,竟是因为这两人间有着一段叫世人难以接受的感情哪。
从后世而来的杨震很清楚,这种同性之间的畸形爱恋多数情况下比一般的男女之间的爱情更深,更会为了对方而不惜一切。显然,宋雪桥是爱极了安继宗,所以才会用自己的权力处心积虑地对付杨震,所以才会在如此危急关头没有理会自己的安危,反倒想帮安继宗脱身。
倘若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杨震说不定还会为他们间的深厚感情而感动,从而想着帮助他们呢,虽然这两个男人间的感情着实叫人有些肉麻。但现在,既然宋雪桥他们是他的敌人,他就断没有心软的意思,在安继宗尚未回过神来的刹那,已来到他跟前,手一扬,匕已抵在了对方的咽喉处。
安继宗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而已,唯一的本事就是在女人肚皮上逞英雄——当然,现在还学会了在男人的背后逞雄风(雾)——即便他对杨震再是恨之入骨,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可这种恨意却无法转化成真正的战斗力,当杨震出现在他面前,对他下手时,他连半点反抗的本事都没有。
“你……杨震,害你的是我,你有什么手段只管冲着我来,莫要伤了我安郎!”宋雪桥一见自己男人竟落入杨震手里,顿时又惊又怒又怕,两眼通红,也顾不上自己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大声喝道。
“嗯?”已控制住安继宗的杨震听到他居然还能说话,便是一愣,怎么向鹰还不下手?而且还能让宋雪桥开口说话?这也太奇怪了吧,他不是要报仇雪恨吗?仇人就在手边,一使劲就能得报大仇,他为何还会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