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清河生着闷气道,他们日本国派遣留学生来大唐,是希望他们学有所成,东归报效母国,可是如今却都纷纷效忠大唐朝廷和那位沈都护了,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吉备真备并没有开口安慰这位大使,那位沈都护曾经和日本的留学生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日本是大唐的藩属,他们效忠大唐和效忠日本没有区别,再说以后大唐造了宝船,他们也能接亲族家人前往大唐定居,岂不胜过居住在狭小的海岛上。”
虽然不知道这位沈都护口中的宝船到底是什么样的坚船大舰,又能否经得起东海的巨涛恶浪,可是吉备真备仍旧不敢等闲视之,只是他和其他使团的同僚实在生不出半点对大唐不敬的心思来,想到他们从新罗登岸后,那位接待过他们的安节度麾下遮蔽原野的铁骑,他们就只能感慨大唐强盛无比的国力。
可是来到长安城后,他们才知道那位安节度所统帅的军队不过是大唐军队的末流,大唐真正的精兵都在遥远的西北,保护着丝绸之路。
“大使,还是我去见这位沈都护吧!”
生怕在国中出身高贵的年轻大使会因为年轻气盛而得罪那位沈都护,吉备真备主动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和这位沈都护交好关系,这对于日本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也好,你去吧!”
藤原清河答应下来,他生怕自己见了那位沈都护后会忍不住据理力争,从而坏了国家大事。
……
李林甫的后事,沈光并没有掺和,太子既然放下了和李林甫间的仇怨,便不会出尔反尔,李家也不需要他去操心。
“主君,吉侍郎求见。”
“请他进来吧。”
罗希奭和吉温曾是李林甫的左膀右臂,只不过杨国忠入相后,这两人虽然没有明着跳反,但实际上也是在李林甫称病扮猫的那段时间里自立门户了。
如今李林甫死了,罗希奭却是去李府哭祭,只有吉温没有去,猜测着吉温的来意,沈光难免想到了李林甫。
“见过大都护。”
吉温恭敬地朝沈光行礼道,不但是这位沈郎如今已是大唐军中第一人,二来还是他的衣食父母。
安西烧春在幽燕北地的售卖配额,都是他负责打理,他这几年从安禄山那儿获利何止百万贯,吉温是酷吏,可是他和清心寡欲的罗希奭不同,他喜欢奢靡,喜欢享受,所以亏得有着安西烧春,他才不需要收受贿赂,不用担心被那位杨相用来立威。
“吉侍郎不必多礼,咱们也是老朋友了。”
看着笑脸相待的沈光,吉温心中大石落了地,不过他仍旧十分恭敬地送上了携带的名册账本,“这是安节度这两年从我那儿购买安西烧春的账目往来,另外则是安节度在长安城里交好的官员名单。”
“李相生前曾说,杨相新政太过苛待士族门阀,日后安节度必反,能安天下的只有沈郎,所以让我交好安……”
沈光没想到吉温居然在李林甫的授意下作了双面间谍,不过这个酷吏也是个聪明人,这几年倒是左右逢源,没有少拿好处。
“辛苦吉侍郎了,只不过安节度深受圣恩,如何会造反呢?”
沈光作出不以为意的姿态道,吉温可不敢就此当真,谁不知道这位大都护向来擅长演戏,于是他沉声道,“大都护有所不知,安节度这几年在范阳、平卢招兵买马,很是得了郑、卢等大族帮忙……”
吉温把他这两年打探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实际上他也是极为胆战心惊的,李林甫这位旧日恩主说安禄山和北地必反,杨国忠这位新贵则是对安禄山在范阳、平卢的举动视而不见,简直就像是在故意纵容安禄山扩充实力,邀买人心。
有时候吉温都是细思恐极,只觉得这两位宰相似乎都在等着安禄山造反,只不过李相有些摇摆不定,眼下看着压根就没有正眼瞧过他奉上账册名单的沈光,他心中隐约有个想法,只是他不敢去相信而已。
“吉侍郎,安节度那儿,你继续交好就是,也不必有什么顾虑,圣人会知道吉侍郎是忠于大唐的。”
沈光再次拿李隆基骗到了吉温,让这位酷吏以为心中猜测,这幕后黑手便是当今圣人,难怪开元以后,五姓七望不见高官显贵,朝廷重用寒门和胡人边将,原来……原来,吉温离开沈园时,整个人两条腿都是软的,只是精神却亢奋得很,身为酷吏,又怎么会不盼着这等血洗朝野公卿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