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纤碧停了步子,轻声自语道:“石青色长衫?那就应该是他了,奇怪,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白姨娘有什么事情差遣他过来办?”古代的石青色是极难染的,所以价钱也昂贵,因此普通的粗布没有这种颜色,只有上好的绸缎才有,这冬青大街是贫民区,寻常富贵人家怎会踏足此地,而蓉儿的眼神可是很厉害,这个跟在宁纤碧身旁的人都知道,她既然说那人是刘管家,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宁纤碧到底还是等到王府中人过来,看了他们准备的米,熬出来的粥,看百草阁那边用来赠送的药物,看完了,天也晌了,这才坐进马车里回府。
回去的途中却又是遇到了那郑瘸子,带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以及几个行动迟缓的老人,正往粥棚那里去,虽是这么个境况,但是孩子们却兴高采烈,围在他身边笑闹着,那郑瘸子时不时就弯下腰,替几个孩子整理整理衣服,然后嘴角一咧,憨憨一笑,如同一个慈祥的父亲一般。
什么是真正的美好和温柔?宁纤碧放下帘子,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在她看来,这郑瘸子虽是个残疾人,衣衫褴褛,但是他实在要比那些好胳膊好腿,每日里只知道遛鸟逛街的纨绔子要强上太多太多了。
回到凝碧院,海棠和山茶都接出来,一面道:“奶奶可算是回来了,怎么出去了这么长时间?早上不是说不会在齐府用饭吗?”她们还以为宁纤碧是被齐家人留下了用饭,故才有这话。
宁纤碧微笑道:“没有用饭,是去冬青大街上看了看。”说完见海棠和山茶都愣了一下,她便笑道:“不记得了吗?就是我小时候跟着三爷爷去过的那个地方,冬青大街啊。”
“知道,那里也算是京城有名的地方了,怎么会不知道?”海棠温柔笑了笑,接着感慨道:“只不过是忽然想起当日奶奶和三老太爷一起出去行善的事儿,说起来,奶奶那会儿还小呢,能有多大?我记得是八岁还是九岁来着?”
宁纤碧笑道:“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你们又哪里能记得?”说完又想了想,方摇头道:“说起来,从那一回后,倒是再没听说有什么难民过来,这样说的话,上天对咱们大庆朝倒还是眷顾的。”
一面说,就进了屋里,海棠吩咐丫头们快摆饭,这会儿已经过了晌午,她唯恐宁纤碧饿到。却听对方问了一句:“你们几个吃没吃?”
海棠忙道:“刚刚用过了,还以为奶奶被齐府留饭呢。”说完见宁纤碧点点头,淡然道:“你去翻翻咱们的衣服箱子,看看有没有不穿的旧衣服,最好是厚实暖和些的衣服,若有那不用的,都找出来整理好,我有用处。”
海棠笑道:“好,正经从边关回来时,带的行李中还有许多男装和夹棉衣服,那都是在边关时穿的,如今却是不能穿了,等奴婢都找出来。”说完宁纤碧自去用饭,她则和山茶芦花等人打开了箱子,将宁纤碧和沈千山不穿的旧衣都整理了一遍,之后又把自己等人陈年的旧衣服整理了一些出来,这便是不少了。
宁纤碧还没吃完呢,沈千山就回来了,先进了里屋找妻子,却没见人影,只看到炕上码了长长的一排衣服,他不由得纳闷道:“这是做什么?”一边说着,就上前翻了翻,疑惑道:“这些衣服,都多长时间没穿了?怎么想着翻出来呢?”
“就是因为大家都不穿了,所以才找出来,准备送人的。”
却听门口一声笑,回过头,只见宁纤碧款款走进来,他便上前几步笑道:“怪道呢,我说怎么把这些衣服都翻出来,原来是阿碧又兴起了善念,既如此,等我去问问老祖宗和老爷太太,只怕她们那里更有些积年不穿的衣服,都是好料子,白白放在箱子里虫蛀鼠咬的,倒是糟蹋了。倒不如送给后廊上那些下人们。”
宁纤碧笑道:“谁说我要送给他们?下人们在咱们府中,怎么说也能混个吃穿不愁,暗地里,人家也未必就穿不起绸缎。我翻出来这些衣服,是打算送给那些还留在京城中的难民们,如今秋风起,眼看着就要到中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再经两场雨,树叶儿都要落下大半,我看着那些难民,大多数还是穿着单薄夏衣,虽然也不可能每个人都送到,但即便是杯水车薪,好歹也尽点儿绵薄之力。”
她这一说,倒是让沈千山茅塞顿开,连连点头道:“阿碧说的是,正该这样办。何况这也是积善行德的好事儿,老太太和太太必定高兴的。就是大伯娘那边,我也去走一趟,兄嫂妹妹们也有许多不穿的衣服呢。”
这本是宁纤碧一时兴起的一个念头,却没料到沈千山如此支持,当下也来了兴致,连忙道:“既如此,老祖宗那里我去吧,还有我们宁府,我也打人回去一趟,想来老太君和两位伯娘还有我娘那里也有不少衣服,是了,还有两位姐姐,嗯,三姐姐那里就算了,何苦让她讨嫌?但是四姐姐五姐姐府上,我听说她们混的很是风生水起,这点主想必还能做下。唔,你说二姐姐那里,要不要也去打打秋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