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揉揉眉头,似是自言自语道:“可不是?那个阿丑救了逍儿,可偏偏他身份又好像有问题,这一团乱麻,可让人怎么办?”
说到这里,似乎才反应过来秦书盈还在身边,不由长叹一声道:“黄昏那会儿,我想着她也该避避嫌疑,可该回杏林馆了吧。可是我又怕她避嫌疑回去,逍儿身上还有余毒未清,这会儿是离不了她的。”
秦书盈默然半晌,方摇头道:“叫我说,太太也别硬按着大哥哥了,我看他根本是一会儿都离不开夏清语,先前不是说有赐婚圣旨吗?既然皇上都下了旨意,难道太太还要和皇上作对?这会儿不知道皇上贵妃知不知道真相,若是知道了,岂有不埋怨太太之理?大哥哥这次在战场上险死还生,显然便是为了这事儿,太太拗得过他吗?”
秦书盈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心里却是存了试探之意。从前一提起这事儿,叶夫人必定咬牙切齿,要狠狠将陆云逍骂一顿的。然而如今大概是儿子险些死去的事情刺激到了她,听见秦书盈这话,竟也没了往日的盛怒,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说的也是,既然都有了赐婚的圣旨,我若还是以死相迫不让他们在一起,可不就是违抗圣命呢?”
秦书盈的心便沉了下去,知道陆云逍这一次死里逃生的刺激加上那一道赐婚圣旨,终于把叶夫人那固执的坚持给打破了一道口子。凭心而论,她是不愿意夏清语回来的,这大嫂子的跋扈霸道又不是没见识过,从前她闹得府中不宁时,自己还能压制她两分,如今她衣锦荣归,怕不立刻就踩到自己头上?秦书盈向来心高气傲,怎么能忍受这种委屈。
然而形势逼人,连固执的叶夫人都这样说了,她又能说什么?因低下头,正在心里琢磨着,忽然就听叶夫人哽咽道:“我生了四个儿女,明珠进宫了,不用说,今儿还是头一次回来,也是为了逍儿的伤,来去匆匆,连体己话都没来得及说两句。遥儿虽好,却也是个不争气的,这你也知道,我也明白你心里苦,可怜你是个要强的……”
不等说完,便被秦书盈握住了手,听她涩声道:“二爷就算是好的,男人哪个不是这样儿?我虽要强,谁让我生成了女人呢。如今他在外面胡闹一些,却没带人回来给我添堵,这我也就知足了,何况他又不是那游手好闲只知道眠花宿柳的,好不好,咱们府里这些产业,都是他帮二叔打点着,虽然远不如大哥哥那般光宗耀祖,可也算事业有成,太太,我心里知足的很。”
叶夫人含泪摇摇头,却没有再说陆云遥的事,而是转过头来,怅然道:“逍儿不必说,从小儿就让我省心,又努力上进,寿宁公府都指望着他。只是那会儿遇人不淑,后来那女人被休出门,我本想着,这下好了,总算可以清净了,只要再给他娶一个好的,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忧虑了。可谁知道,到头来,竟然是他最让**心,偏那女人……也不知是真心悔改了,还是装出来的样子,你说,万一她是装出来的,回来后可怎么办啊?我们寿宁公府难道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
秦书盈低头不语,却听叶夫人又哭着道:“每每想起这些,我心都揪了起来,头也疼得要命。难道我真的就不是一个好娘亲?先前的明珊是这样,现在你大哥哥也是……那个女人说我根本不会爱自己的儿子,可怎么才叫会爱?难道由着他们的性子来,不管不顾后果,便叫会爱吗?盈丫头,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对你大姐姐和大哥哥,是不是真的太严苛?我根本就不是个好母亲,是不是?”
秦书盈大惊失色,连可儿和嫣红也是一瞬间面色惨白,她们都是从小就进了寿宁府的。虽然那段陈年往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都没有人会再忆起,可此时叶夫人只说了一句,她们便立刻想起来这件事,心中不由的都是惊诧莫名。暗道大姑娘在府里就是个禁忌,从没有人敢提起的,如今后进府的人甚至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姑娘,都以为贵妃娘娘就是大姑娘,怎么……怎么太太这会儿倒是提起她了?
秦书盈自然也知道十八年前那件往事,只这件事在整个寿宁公府,都是绝对的禁忌,便是叶夫人,也从来不肯在人前提起,她不知道对方今天怎么会忽然想起那个大姐姐,寿宁公府真正的大姑娘。
“明珊走的时候,是十九岁吧?如今一晃眼,十八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叶夫人不等说完,便泪如泉涌,抓着帕子捂脸哭道:“我那苦命的儿,也不知在外面是如何煎熬,如今是不是还活着,我都不知道……”
“太太别伤心,大姐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若是外面不好,她该早就回来了……”秦书盈连忙抓着叶夫人的手劝慰,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暗道姨妈今日果然是被刺激的不轻,不然她怎也不可能提起大姐姐这个话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