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武贵妃的船上失踪的,又是被武贵妃的人送出皇宫的,不论自己出什么意外,这个黑锅,武贵妃都背定了。
这一刻,宁玥忽然有些愧疚,武贵妃为了找她,不惜打了贾德妃一巴掌,贾德妃怀有龙嗣,这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要将武贵妃厌恶透了。
宁玥闭上了眼睛,贾德妃,你有本事就整死我,整不死我,就等着被我报复吧!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宁玥都快被闷晕了,车子停了下来。
宁玥听到太监用十分恭敬的语气说:“小的给黄爷爷请安。”
一听太监叫对方爷爷,宁玥还以为来接洽的人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谁料一开口,竟是个刚刚变声的小少年:“人呢?”
太监拍了拍箱子道:“在这儿呢,黄爷爷。”
少年含了一分不悦的口吻道:“让你好生带她来的,你怎么把人塞进了箱子里?”
太监忙惶恐地说道:“宫里查的严,小的不敢太明目张胆了,还请黄爷爷见谅!”
一个三十岁的太监,唤一个少年爷爷,这种情景,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只有公公,才喜欢这么称呼……
难道说……这少年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太监?
年轻的太监,有威望的太监……宁玥脑海里灵光一闪:司空朔!
是司空朔的人!
司空朔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她出手了么?
在玄胤向全天下诏告非她不可之后,他不能明抢,所以暗渡了陈仓。
难怪贾德妃能骗过那么多人,有司空朔出谋划策,还有谁是她骗不了的人?
她自问这辈子真的没招惹过司空朔,为什么司空朔一定要费尽心机地得到她?
“好了,你们过来,轻点抬进去,别弄伤她了。”
少年吩咐完,宁玥就感觉箱子被人抬了起来,一旦进入司空朔的领地,就再也没机会逃出来了。难道这辈子,真的要再次栽倒那个男人的手上?
就在宁玥几近绝望的时候,一道阴寒的气息猛烈地压迫了过来,周围接二连三地响起惨叫声,其中,包括那名自视清高的少年。紧接着,箱子被一股大力抛到空中,开始急速坠落。
这一下,非得活活摔死不可。
宁玥重生以来,还没在一天之内经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
突然,箱子被稳稳接住了,轻轻放到地面,箱盖被打开,一缕阳光照了进来,阳光深处,是一张熟悉的俊脸,浓眉蹙着,薄唇抿着,额头布满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被吓的
“还好吗?”他探出手,解开她穴道,将她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宁玥虚弱一笑:“还好,你呢?”都是血,衣服上、手上、鞋子上。
玄胤松了口气,抱紧她,额头抵住她的:“我没事。”
宁玥没动,任他抱着,眸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足有八人之多,这些人穿着赤色衣裳,是司空朔手下的一级护卫,武功比寻常暗卫还高。还有一个活口,是那个把她拐来的太监。
此时此刻,太监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饶……饶命……”
玄胤低头看向怀里的宁玥:“他哪只手碰了你?”
宁玥就道:“两只都碰了,还背了我。”
玄胤给身后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
黑衣人会意,掏出匕,上前,慢慢走向了太监。
玄胤抱着宁玥转身走上马车,宁玥扭头,视线越过他臂膀,要去看太监究竟会被怎样。玄胤亲了亲她额头:“乖,别看。”
她还是看了。
在他们身后,一张完整的人皮被剥了下来。
玄胤头也不回地说:“送给司空朔,告诉他,这是本王还他的第一个人情!”
要不是欠了你,这次被剥下的,该是你的皮!
上车后,玄胤让宁玥坐在他腿上,宁玥没像之前那样避开,就那么乖乖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苍劲有力的心跳,呼吸着他身上散出来的好闻的香气和男子气息,情绪,却没有很快地安定下去。是害怕司空朔,还是害怕这个小暴君,不得而知。
玄胤拿帕子擦了手上的血,抱紧她道:“怎么了?还怕吗?”
“玄胤。”宁玥轻轻唤她名字。
“嗯?”
“要是哪天……我也惹你生气了,你会不会也剥了我的皮?”她说这话时,眼睛睁得特别大。
玄胤就笑了:“你说呢?”
“应该……不会吧?”
玄胤摸了摸她脑袋:“你说不会就不会吧!”叹了口气,“唉,你要是每次都这么乖就好了。”
宁玥没说话。
玄胤看出她是被吓到了,又将她抱紧了几分,亲她,她也由他。不过他没做得太过分,只亲了亲她额头,她是吓坏了才这么乖的,这个时候占她便宜就有点儿太禽兽了。
禽兽,你的手,往哪里放?
“这么小!”他嘀咕着。
宁玥拿开他伸进她云裳的手,瞪了他一眼,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了一旁的榻上。
玄胤丝毫没意识到宁玥给自己脸色看是因为自己说错话了,洋洋自得地拉起宁玥的小手,道:“好了好了,不就是被人摆了一道吗?至于气成这样?来来来,相公把场子给你找回来!”
“怎么找?”宁玥问。
玄胤邪恶一笑:“冬八,让你抓的人抓到没?”
“少爷,抓到了!”
“动手。”
……
宁玥失踪后,武贵妃认定是贾德妃动的手脚,打了贾德妃一巴掌,还威胁贾德妃要是不把宁玥交出来,就与贾德妃同归于尽,贾德妃却坚持说自己根本没见宁玥。
事情闹大了,惊动了皇上。
皇上亲自过问此事。
贾德妃哭得梨花带雨:“皇上,臣妾怎么可能陷害三小姐?臣妾与三小姐无冤无仇,才见了一次面。”
武贵妃冷笑:“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玥儿是我侄女儿,我会害她?”
贾德妃擦了泪道:“又不是亲的。”
众所周知,老太太是马老太爷的续弦,马家的子嗣跟她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武贵妃气得一噎:“不是亲生的又怎样?我叫进宫的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事,我必然难辞其咎。我是疯了还是傻了,要这般去做!”
贾德妃扬眉道:“那就得问姐姐自己了,看究竟玥儿做了什么令你无法忍受的事,你冒着被怀疑的危险也不得不除掉她!”
武贵妃简直连肺都要气炸了:“贾玉嫣,从前我只知道你虚伪,却不知道你更歹毒!一定是你见不得我好,才处心积虑地要陷害我!”
贾德妃轻飘飘地道:“姐姐是比我漂亮呢还是比我受宠呢?同为正一品皇妃,我容貌胜过你、恩宠胜过你,如今更是蒙上苍眷顾,怀了皇上的孩子,你有哪一点值得我去陷害的?”
这话不假,武贵妃不过是空有一个贵妃名号,实际早就过气了。贾德妃害不害她,她这辈子都这样了。除非她也做了什么令贾德妃无法忍受的事……但这怎么可能呢?她最近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双方争得面红耳赤,皇帝听得焦头烂额。
这时,杨女官醒了过来,一口咬定是武贵妃将宁玥推下了湖泊,宫门的侍卫也作证说武贵妃让人运了几个大箱子出去。
武贵妃让侍卫把那个太监找出来,看到底是她宫里的谁!
侍卫自然找不出,因为太监出去后再也没回来,但侍卫亲眼见到了贵明宫的令牌,所以确定自己没有弄错。
武贵妃大呼冤枉:“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啊!臣妾没有把玥儿掳走!臣妾没道理这么做啊!”
“你有!”杨女官面色沉沉地说道,“三小姐撞破了你的‘好事’,为掩盖秘密,你就对三小姐下了毒手!”
武贵妃勃然变色:“你胡说!我有什么秘密?你别冤枉我!”
杨女官请出了马宁馨。
马宁馨的身子很虚弱,太医说她吃了份量轻微的安神药,但她记得明明没吃过任何药物,只在贵明宫用了早膳,又在船上吃了点烧烤,不用说,也知道是有人在她的那一份里下了药。
杨女官对此供认不讳:“是武贵妃让奴婢给大小姐和三小姐下药的,但大小姐怀了身孕,奴婢实在不忍心让一个孕妇遭此横祸,这才……将大小姐藏了起来,等奴婢想去藏三小姐的时候,三小姐却已经被人掳走了。”
武贵妃气得冲了上去:“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污蔑我?”
杨女官生生受了一耳光,含泪道:“娘娘,奴婢实在不能看您继续错下去了……”
皇帝皱眉,看向面色苍白的马宁馨:“你跟你妹妹,到底有没有得罪武贵妃?”
马宁馨想到了昨晚的事,拽紧裙裾点了点头。
武贵妃还然失色:“馨儿!”
武贵妃受伤的眼神让马宁馨觉着难受,她险些就要相信她,可一想到玥儿弄不见了,她又不能让自己心软:“昨晚……昨晚我跟玥儿在太液池附近……现……有人……有人……交欢……那个男的……是宫外的……声音……很年轻……女人……女人……女人就是……”
“就是贾德妃!”
一道清冷的声音出现在门外,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宁玥不知何时站在了光影里。她长了一张辨识度极高的娃娃脸,看上去十分可爱,偏她语气清冽、眼神冰冷,透出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内敛,往那儿一战,竟比武贵妃与贾德妃更像身居高位的主子。
皇帝阅人无数,一眼就瞧出此女的面相与常人不同,这种震撼的感觉,他只在初见元后时有过。目光沉了沉,他问:“你刚刚说与人私通的人是谁?”
宁玥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回皇上的话,是贾德妃。”
全场……震惊!
马宁馨瞪大了眸子,不是武贵妃吗?怎么变成贾德妃了?
宁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道:“姐姐,昨天晚上,我们在太液池听到两个人行那不轨之事,那个男人亲口叫了德妃娘娘的,对吧?”
马宁馨张了张嘴,点头。
“然后,那个男人说马上要去南疆,十日后启程,还说这一去,不知回不回得来,对吧?”
马宁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机械地点头。
贾德妃听不下去了,红着脸道:“马宁玥!你不要胡说八道!本宫几时做过这种事了?”
宁玥眉梢轻挑道:“没做过吗?我可是记得娘娘说因为舍不得他,让他混在宫里住几晚,以慰相思之苦的,娘娘若是不心虚的话,敢不敢让人搜宫?”
贾德妃怒道:“搜宫就搜宫!本宫还怕了你?但只搜本宫一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指不定你昨晚听岔了,与人苟合的另有其人呢!”
宁玥淡淡一笑:“这倒也是,那么,请皇上将娘娘的寝宫都搜一遍吧!”
昨晚,郭淑妃在皇后寝宫对弈,直到半夜才离开,这俩人是没有嫌疑的,皇帝让人搜了贵明宫、德明宫以及几个嫔妃的寝宫。
贾德妃就等着从贵明宫搜出一些野男人的东西来,可惜令她失望了,贵明宫干净得跟水洗过一样。她顿觉不妙,按照计划,该是由马宁馨供出武贵妃与人有染的事,她再请求皇上搜宫,继而从贵明宫搜出早被杨女官藏好的男人衣裳与信件。但……本该消失的马宁玥突然回来了,本该指证武贵妃却改成指证她了,本该被搜出来的东西又全都不翼而飞了!
一桩桩、一件件,皆脱离了掌控,那么突然,乃至于贾德妃懵了。
然而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当侍卫从德明宫搜出一名酩酊大醉、浑身吻痕的年轻男子时,皇帝的怒火瞬间被点炸了!
“贾玉嫣!你还有何话说?”
贾德妃一头雾水:“这……怎么会……怎么可能?”他绝对没有往宫里藏男人啊,后宫是什么地方?能让真男人进来吗?她哪怕那么想陷害武贵妃,也只能弄一些衣裳和信件陷害对方,男人,她搞不进来,也塞不进去啊!
谁?是谁把他塞到她的德明宫的?
宁玥欣赏着德妃惊吓十足的表情,暗笑,这样就怕了?更好玩儿的还在后头呢。俯下身,朝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宁玥尖叫:“呀——姐……姐夫?”
马宁馨猛地瞪大眼,一把拨开遮住了男人面庞的头,倒抽几口凉气,天啦,真的是陈博!
妹妹尸骨未寒,贾德妃就与她的未婚夫苟合在了一起,真是令人指啊!
贾德妃扑通跪了下来:“皇上!臣妾冤枉!”
皇帝看着那具明显比自己年轻和健壮的身体,一股不受控制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他知道自己来了,知道自己不能满足那么多女人了,所以他将绝大部分精力留给了她,皇后、郭淑妃与武贵妃的寝宫,他每月只去一次而已,但没想到,即便如此厚待她,还是没能栓住她。
“你嫌朕老了是吗?”皇帝冷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
贾德妃哭着摇头:“没有!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做过!他是臣妾的妹夫,臣妾怎么会跟他一起呢?”
皇帝冷笑:“照你的意思,换个别的男人就可以了?”
贾德妃心头一怔,明白皇帝是疑上自己了,可她真的好冤枉!陈博这种满身铜臭味的商人,怎么入得了她的眼?她爱慕的,是这天下的主宰啊!
“皇上!臣妾对您是真心的!你相信臣妾啊,皇上……”不是所有人都贪恋年轻的身体,比起那些身体的*,她更欣赏内里的阅历与智慧,这些才是一个男人最迷人的特质。区区一个陈博,哪里比得了皇帝?
皇帝却不愿相信她了,或者,皇帝不愿意相信自己了,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信心。皇帝甚至都没有审问陈博,就命人将他拖下去了!
“德妃……”他定定地看着这一朵他不能再把玩的娇花,已经摘下来的花,命运是注定好的,要么拿在手上玩着,要么丢到地下踩着,“打二十大板,褫夺封号,降为更衣,迁入冷宫。杨女官,污蔑贵妃,赐绞刑。那个男人……赐宫刑吧。”
世上,又多出一个太监了。
浓郁的血腥味从殿外飘了进来。
“呕——”武贵妃身躯一震,扶着廊柱吐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贵明宫,太医笑着行了一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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