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连忙回话,“回夫人话,是迟嬷嬷过来传话,说是老夫人有要事,请夫人过去一趟。”
陌千雪一看天光,就知道是自己误了时辰。
她睡前明明和悦夏说了让她晨时就叫醒自己的,那丫头不是个擅作主张的,只怕是少卿不让。
微一沉呤,陌千雪已将来龙去脉猜了十之**。
轻咳一声,凝声道,“迟嬷嬷辛苦了。劳您跑了一趟,原是我的不是,害老夫人久等,就劳您再去给老夫人回个话,就说孙媳收拾一下就过去给老夫人请安。”
迟嬷嬷神色变了变,还是选择听了陌千雪的,转身走了。
孙嬷嬷和悦夏等人连忙进屋近身伺候,以最快的速度将陌千雪给打扮好。
第一夫人的穿着很是繁锁,便是再快,也快不到哪去。
看天色不早,若是再拖下去,老夫人下午的午休时间该到了,也顾不上吃点东西垫底,陌千雪就急冲冲的往慈养院而去。
来到老夫人屋中的时候,老夫人刚用完午餐,厅中正跪着一个老妇。
这就是替死鬼,陌千雪心中明了。
给老夫人请过安,又寒喧了几句,老夫人不免假腥腥的问了她的身体,她也客气回谢。
几个来回之后,话题就转到了堂下跪着的人身上。
不用她来问,那人就交待说:是她将那药下到汤中,是她将包那药的纸包放进了迟嬷嬷的屋中,嫁祸给了迟嬷嬷,只因为和迟嬷嬷有过节……
这就是老夫人给她的交待?
把她当个傻子糊弄么!
陌千雪腹中肌饿无比,人也确实没有精力。可是,这个时候,她连老夫人这里的热茶都不敢喝了。
对于这老夫人的这一套,陌千雪也是不置可否。
等那人交待完,老夫人便下了令,让人将她杖毙,以敬效犹!
闹剧一结束,不等老夫人找理由,陌千雪就以自己身子不好,需要好生休养为由,请求老夫人让她暂缓学习家务。
经过这三天的忙乱,陌千雪知道宁家举家搬迁已是迫在眉睫,她现在要做的事很多。
她要将庄子上的事都先安排好,等宁少卿将北大荒的土和水都运过来,便可以一天不误的开始,她的观察和培植计划。
陌千雪的请求正合了老夫人的意。
本来,她就是想让陌千雪知难而退。
如此,不是她不放权,而是有人是扶不起的阿斗。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陌千雪今天的精神确实不好,连说话都带着绵软无力。
难道,外间的传言是真的?
可是,以她对陌千雪的了解,又似不对劲。
反正合了自己心意,至于陌千雪是真胆小还是假胆小,老夫人已经不再去在意了。
一时间笑眯了眼,拉着陌千雪的手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太弱了。也是该将身子好好将养一下,明年给奶奶添一个白白胖胖的重孙……”
陌千雪连忙起身道谢。
老夫人又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外面都是雪地,可是雪却是停了。
宁宅的雪景也自有一番风味。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身子骨不好,养着就是,可是不能将自己关在家中,更不能将男人禁锢在身边,不然人家会看笑话的。若是丫头婆子用得不顺心,奶奶再给你拨些人去……”
这话是笑说的,却是不轻不重的打在陌千雪的心上。
这是对宁少卿几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房中陪她有意见呢。
这是想在她的身边安插亲信呢。
有意见也无所谓,陌千雪笑着答道,“奶奶教训的是。孙媳以后会劝着点家主,让他不要没事就呆在屋中陪孙媳,就算是新婚,也不能……”
说着脸色羞红一片,“至于屋中的人手,孙嬷嬷、止睛、悦夏都是家主身边的老人了,孙媳自己也带了些陪嫁丫头,哪里敢再劳奶奶费心。”
什么老人?什么陪嫁,自古都是最信得过的代名词,陌千雪的话中意如此明显,老夫人如吃了苍蝇一般,偏又找不出错,于是又转换了话题。
“奶奶这担子又得多挑一些时日,不知何时才能卸下这肩头的重担。”
“奶奶为了这个家鞠躬尽瘁,公公和家主都是看在眼里的,怪只怪孙媳这破身子骨不争气,不能为奶奶分忧,将来养好身子一定会在奶奶身边鞍前马后。”
老夫人一听,养好了身子还得再来,又笑了,“你也不用急,先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陌千雪暗骂老狐狸!
两人就这样相互搀扶着在园子中赏着雪景,没有一个人主动提起一大早上迟嬷嬷在紫竹宛中生的事,也没有一个人再说起绝子汤的事。
就好像,那两件事都不曾生过一般。
不知情的外人看着,这祖婆媳的关系不知道有多亲昵,其实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对方的话中有几分真情。
*
经过一上午的分析,宁老家主和大宗老以及另两个元老都一致想好了要向苏家提的条件,宁少卿也认为可行。
于是,当天下午,两家的家主,老家主,以及几个元老就都坐到了语记酒楼的三楼的雅间之中。
这三楼只有两个雅间,此时一间屋中谈判,另一间屋中,全是护卫,走廊上也全部戒备森严。
宁少卿将陌千雪画好的那些水库水闸还有引流图,以及好几页满满的治水建议,都交给了大宗老。
大宗老很是小心的打开,为苏家的家主苏锦钰和在座的苏老家主,苏家长老微微的展示了一下。
只翻了几页,苏锦钰的眼就直了,苏老家主和那几个长老更夸张。
为了将这片封地给治理好,他们可是什么办法都想过了。
每一代的家主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修水利。
可是第二年第三年,便会放弃。
如此反复,人力物力都打了水漂,治水还是多年无果。
苏家派去治水的人自是不笨,也想到了建水库,更是知道要筑堤防水。
苏家这么多年来,先后派出过多少人去治这洪水,那堤坝修来修去,洪水来时不是漫出堤坝,便是总有多处地方崩溃,再导致全盘崩溃。
水库也挖不深,挖到一定处,里面已全是水,如何还能排水蓄水。
此图上的水库却是通过特殊方法排水,还有开渠引流的绝好办法,更有甚者还有水闸,当水压到了一定时,居然还可以人为的牺牲一小部分区域,用来排水引洪。
这个小册子对他们来说太过珍贵。
他们苏家——是志在必得。
苏锦钰和老家主长老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朝着宁少卿一拱手,“宁家主,有什么条件,就说吧。”
他虽和宁少卿的私交不错,可是此时两人代表的都是双方家族的利益,自然要用上敬称。
宁少卿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将早就准备好的契约拿了出来,“不需要一分钱,只要苏家主签了这个就可以了。”
条约自然都已经准备好了。
苏家大长老接过契约,递给苏锦钰,苏锦钰看过一遍,又将这契约交给一边的苏老家主。
抬起头,他很肯定的回道,“可以。”
就算是没有这个小册子,他也不想和宁少卿为敌,他们苏家也不想和宁家起冲突。
当然,有了这个契约,两家的关系就不止是停留在私交上面,还有了约束,关系看似疏远,却更为牢靠。
“那就请苏家主在上面签个字,那本治水小册从此就归苏家。”
苏锦钰道,“签约可以。不过,我们也要再加一个条件。”
虽然是志在必得,可是该加的条件还是要开出来的。
宁少卿自然知道不会有那么顺利,“什么条件,只要我宁族做得到的,只管说好了。”
能答应的交换条件,早在私下底都商量好了。
这个册子,只是一个桥梁。
苏锦钰斟酌片刻,“我们要这个制小册子的人。”只要有了这个人,水患问题彻底解决,别的问题对于苏家都不是问题。
宁少卿没想到,苏家要提的居然是这个条件,当下脸色不好。
大宗主和几个知情的宁家长老轻咳,老家主神色也不自然了。
若是旁人,给了也就给了。
可是,这个人,却是宁家绝对不能给的人。
“这个人,我们不能给,你们再提其它条件。”
与老家主及众长老对了个眼神,苏锦钰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别的条件!我们苏家只要这个人!”
这人既然能想像出如此妙计,那么大的浩瀚工程之中若有他参与,肯定事半功倍,如此治水人才,自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实在是,治水过程中突状况太多,失败的例子太多,已经伤不起!
宁少卿大概了解了苏家的想法。
“你们不用担扰,所有的突状况基本上都在这个册子里有提到,你刚才看到的只是翎毛风角……”
苏锦钰半信半疑的看向宁少卿,以宁少卿的为人,若没有十成把握,绝不会如此轻易出口,退一步道,“那么,请先告诉我们那个人是谁?”
这件事若是再瞒下去,只会显得苏家不真诚,宁少卿正色道,“绘图之人正是本家主的夫人。”
苏家长老异口同声,“不可能!”
苏老家主道,“宁家主不肯给人也就罢了,何必出言戏弄。”
场面顿时有些僵!
宁家的大宗主见情况不好,也站了起来,“我们宁家新一代的家主夫人是天齐第一才女,国子监到现在还展着夫人的字画,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拿着这个册子去国子监比对字迹。”
其实,若不是家主说得信誓旦旦,他真的不相信,这样一个册子出自一个女流之辈。
此话,不单是从宁家主口中说出,更有大宗主做证,自然是做不得假的了。
想着能写出那种让贾老都叹为观止的诗词,或许真就是一个天下奇才。
苏老家主又坐了下来,陷入沉思。
苏锦钰想着很久以前,他曾经遗失过的心。
若说是别人,他或许不信!
可是,是那个面圣面不改色,是那个背脊比男人还直的女子写出来的,他信!
如此奇女子,怪不得对女子从不彻目的七弟,对她如此痴性。
七弟只是晚了一步,却不知道自己是错过了怎样的精彩。
苏锦钰从未有此刻这般的后悔,当初是不是该明面上支持七弟去争取陌千雪。
小册子志在必得,谈到最后,约自然是签了,只是附加的条件却变了……
**
陌千雪回了紫竹宛,就让人给庄子上递了话。
刚吩咐完,外面的人就通传说,“四夫人还看夫人了。”
如令水土未到,她正好进行准备工作,哪里来的时间和这些个妇人窝子斗。
说实话,如果可以,这个宅院中的女人,她一个都不想见。
那天,她回来的途中就暗暗的将止晴曾给她讲过的人物关系,各房之间的过结都一一的缕过了一遍。
再细细一想,若是只论动机,这下药的幕后指使之人,属四夫人和老妾夫人莹夫人的嫌疑最大。
四夫人对付她,是为了权。
为了她的掌家之权,也为了嫡系上位之权。若是宁少卿没有嫡子,那么将来家主的位置,她的儿子便可以有一争之机。
莹夫人对付她,却是为了恨。
对老太太的恨,对嫡系的恨。这恨藏得很深,以至于老太太以为她连恨都不敢。
今天在老夫人的院中她不说话,不等于她就将这一章给揭了过去。
相反,她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
陌千雪整理了一下思绪,初一又为她整理了一下衣饰,四夫人已经被孙嬷嬷领了进来。
对于孙嬷嬷这个人,目前为止,她还是满意的。
坐在座上,并不起身,只是笑道,“四婶,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侄媳妇啊,你身子骨好些了没,若是不好,就在这院中多休息也没事,老夫人那边有婶婶……”
四夫人自来熟的坐在陌千雪座之侧,平起平座的位置。
陌千雪也不接话,只是端着杯子喝茶。
按礼,不管她有没有掌家,她都是家主夫人。
家中的女眷除了她的正经婆婆和老夫人之外,只要是母的见了她必顺要行礼,口中只能尊称家主夫人。
她不请她坐下,她就不能坐。
哪里像四夫人这样,大大咧咧的叫她侄媳女,随意的就坐在她的旁边?
老夫人暗里虽然和她不对付,明面上却还是为她全了面子。
她可是记得,在老夫人那边,她见了她虽然不说多恭敬,却也是让人挑不出错的行礼问安。
不管是谁来了,都是先给老夫人请安,再给她这个家主夫人请安。
看来,明里是来看她。暗里定是听说她不再到老夫人那里去学掌家,向她来示威来了。
她若今天不反击回去,日后只怕更是变本加厉了。
陌千雪不说话,也不好直斥。
孙嬷嬷却是个明事理的。
“四夫人,我家夫人虽是晚辈,可是族中自有家法,还请您起来为我家夫人行礼。”
“哪里来的刁奴,这是想挑拨本夫人和家主夫人之间的感情么?”
若是她连这个事都摆不平,她也就不用跟着她,做这个管事嬷嬷了。
孙嬷嬷不卑不亢,依然气定神闲,“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按章办事,上面自有家法管着,自有主子提点,不劳四夫人费心。”
只拿家法说事,四夫人便驳不过,却冲着陌千雪责问。
“侄媳妇,你就是这样纵容你下面的人的么?这样不尊敬长辈?嗯?”
四夫人不单说话声音大,最后那声嗯,还颇有威胁之意。
她见陌千雪在老夫人那里总是柔柔弱弱,言听计从,便想着先将她捏扁,再来涨自己威风。
她这样子,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子,性子稍软弱些许,见了自然心寒三分,自是软了下去。
想着又是长辈,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又念着老夫人的关系,行不行礼恭不恭敬的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打个哈哈斥责一下手下人这事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哪料陌千雪似便了一个人,脸上一丝笑意也无,放下杯子冷冷道。
“侄媳是想与四夫人亲近,只是规矩大如天,侄媳也不管造次,做违反家规之事。”
不管多大事,只要将规矩拿出来,便能唬人。
精明的人是不将自已的小辫子罢上明面,让人一抓就准。
像四夫人这种个性,若不是有老夫人护着,只怕早死了一万次。
见陌千雪不但不为所动,拿出的气势居然比她还足。
四夫人是个鲁莽的人,同时却也是个胆小的人。
“你……你,我告诉你,你也不用欺人太甚,将来有的是苦头吃。”
四夫人闹了个没脸,说完这番话,甩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
就这样的人,还想过来和她过招,真是不知死活。
四夫人一走,陌千雪就将鬼煞给叫了进来,
暗卫不能进内宅。
但是远远看着还是可以的。
更有,陌千雪还知道,宁少卿的影阁在宅子中也安了不少女耳目。
外院虽然不想管内宅的那一挡子的龌龊事,却也不想完完全全被蒙在鼓中。
虽不能说什么事都不能逃过她们的眼睛,但是一些蛛丝马迹总还是会有的。
桂小曦死前曾表示,那害她的药是宁少宇给的。
宁少宇一个男子,到哪里去找这样的药,自然是出自谢氏的手。
谢氏平时和谁有接触?
四夫人平时爱上哪?
她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这些,陌千雪其实并不关心。
她只想挖出那个想害她的毒瘤,就算一下子不打死,也要握住她的七寸,保持随时可以出击,一击立毙的手段。
与苏家将事情谈完,天色已经不早,老家主和大宗主几人又在宁少卿的书房中坐了许久才走。
宁少卿回来的时候,陌千雪一个人正坐榻上呆。
今天做了一件大事,宁少卿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见她神情恹恹,有些心疼,上前一把抱在怀中。
“怎么不早些休息?”
“想等你啊!”
陌千雪顺势就靠了上去,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式倚着。
宁少卿叹着气叫了声“小傻瓜”后,脸上洋溢起满足的笑,伸手轻抚她髻。
陌千雪问,“苏家的事怎么样了?”
宁少卿亲呢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又笑道回道,“自然是马到功成。有了这个契约,足可保宁家百年无虑……”
宁少卿说得轻松,可是陌千雪却知道他只是想安慰自己。
他怎会只因为有了他人的约定,能暂时安居便会满足。
契约永远只是君子之约,哪里有自己手掌乾坤来得踏实。
只是,陌千雪不会去拆穿他,只会尽可能的去帮他。也尽可能的让他们相处不多的时间里,让对方只属于彼此。
不用言说,屋中便是温情满满。
隔日一早,陌千雪陪宁少卿用了早餐,送他去外院之后,自己便让阿五备了马车,带着初一十五,鬼煞一起去了农庄。
这次去庄子上,陌千雪建的不再是温室和大棚,也不再是为了搞生产。
而是,去搞破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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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部分结局,正在大修之中…17号再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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