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既已定下,靖安公府开始准备严青梅的婚事。
虽然距离婚礼只剩下一个月,但靖安公府却是忙而不乱,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盖因这桩婚事两家早有口头约定,这些年来高氏早就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严青梅的嫁衣也在她及笄伊始便开始绣了,所以一个月的时间其实也够用的。
张、严家两家都满意这桩婚事,两家对婚礼都极为上心,直到婚期越来越近,也没有出什么意外。
阿竹几人虽然打趣即将做新娘子的严青梅,但眼看婚礼在即,她们却是极不舍的。
所以在婚期将近时,阿竹时常带着两个姐妹一起到严青梅的院子里陪她,虽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姐妹间一起说说话,喝杯茶,也教人珍惜。
自从阿竹五岁回靖安公府,府里的四个姑娘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在一起,好事坏事,就算被大人责罚,也一同分担,即便有过争吵,也不过是姐妹间无足轻重的打打闹闹,很快便揭过去了。一直吵吵闹闹,就这么过了近十年。
闺阁姐妹间的感情最为纯粹,特别是她们还是血亲,如此相处了近十年,感情自是不一般。却未想,转眼间姐妹长大了,终于迎来了分别。
阿竹两世为人,依然有些怅怅的。习惯了四个人在静华斋中读书学习,习惯了四人一起笑笑闹闹,一时间没办法适应分别。即便严青梅所嫁的张家不远,但以后却已经不是单纯的闺阁少女了,而是别人家的媳妇,有了自己的家,自己必须相伴一生的良人,想要再像这般玩闹相聚已经不可能了。
到了严青梅出阁那天,靖安公府自然一阵热闹,连宫里的福宜公主也代表了惠妃过来,更不用说京中的王公贵族,纷纷送礼过来祝贺。
看着梳妆完毕、穿着一袭大红色嫁衣的严青梅,严青兰不知怎么的,顿时哭得唏哩哗啦。严青菊见她这么一哭,眼眶也跟着红了,未语泪先流,最后是阿竹,眼眶也有些微红。
严青梅手里捧着个红苹果,小心地坐在梳妆台前,大红色的嫁衣下摆如盛放的玫瑰铺展一来。她突然阻止了为她上妆的全福太太,扭过头去,肩膀有些颤动。
一屋子的人被这四个姑娘弄得有些无语。特别是全福太太,她见过许多公侯伯府的姑娘出嫁,还没有见过像靖安公府里的这般,不是同母同房所出的姐妹,还能因为姐妹出嫁而哭成这样,这感情也太好了吧?
高氏忙得焦头烂额,终于能喘口过来来瞧瞧情况,便见到哭得眼睛都要肿了的严青兰和严青菊,顿时也无语了,忙道:“你们这些孩子,哭什么呢?今天可是你们大姐姐出嫁的好日子,再哭下去,可不吉利了。”
阿竹率先控制住了情绪,然后一手一个将兰菊二人拽走了,将她们弄到隔壁厢房,让丫鬟打来清水为她们重新整理仪容,然后又拿出自制的胭脂让她们上妆,免得呆会不能见人。
严青兰抽泣着说:“明明以前很讨厌大姐姐管东管西的,可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
严青菊被她说得眼泪又开始流了,那最是一低头的哭泣,真真是让人心都被她哭碎了。
阿竹明白她们的感觉,原本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姐妹,突然有一天将离开了这个家,开始了新的生活,而留下来的人一时间无法习惯,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阿竹原本也有些伤感,但这两个姑娘的反应太凄惨了,所以她突然不伤感了。
“好啦,又不是见不着,等大姐姐归宁时就能见到了。而且大姐姐还留在京城,想她的话咱们直接去张府便能见了。”阿竹劝道,接过了丫鬟拧好的帕子,分别盖到了两个姑娘脸上,再粗鲁地揉了揉。那动作,落在旁人眼里,仿佛将两人的脸当了桌子来擦了。
旁边的丫鬟看得都觉得脸蛋一阵生疼,心说明明三姑娘看起来是府里最美貌最有气质的那个,为何她总是会不自觉做出一些不符合她美貌的事情呢?
“痛啊!”
严青兰一把甩下她的手,对她怒目而视,愤愤地自己接了帕子,自己洗脸。正准备征讨一下阿竹的粗暴,却见旁边的严青菊一副逆来顺受的小白花样,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你就不能别那么粗鲁么?这是我们的脸,又不是桌子!”严青兰仍是愤愤的。
阿竹笑嘻嘻的拿了胭脂盒过来,手指挑了一点脂粉为严青菊上妆掩饰哭红的眼睛,笑道:“不用力点,你还要哭!瞧,现在不是好了么?”
严青兰有些脸红,嘴硬道:“谁哭了?先前不过是风沙太大了,迷了眼睛。”
这姑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高,阿竹笑睨了她一眼,一副包容她小孩子脾气的宽容表情,看得严青兰又有些心塞。
等她们整理好仪容后,吉时也差不多到了。
当迎亲花轿来到靖安公府门口,严青梅看了眼屋子里的亲人姐妹,由全福太太盖上了红盖头,被因为妹妹出阁而特意赶回来的严长松背着出去了。
鞭炮声噼哩叭啦作响,所有人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容。
靖安公府外院通往内院的垂花门口处,终于过五关斩六将闯进来的张晏翘望着门里头,恨不得马上能看到大舅兄将他的新娘背出来,对旁人的嘲笑也不以为意。直到看到一群人簇拥着被严长松背出来的新娘时,俊秀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不远处,阿竹和兰菊两人也看着来迎亲的人,张晏今年十八岁,面容有着少年人的干净俊秀,身材颀长,气度不凡,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新郎官衣袍,衬得他英武不凡,如同鹤立鸡群,将身旁所有跟着来迎亲的年轻公子都比了下去。
直到新娘上了花轿,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后,几个姑娘终于松了口气。
“突然觉得,看到张表哥那张得意的脸,就想狠狠地揍他两拳!”严青兰哼道。
严青菊看看她,又望了望阿竹,明智地没有说话。
阿竹望天,能说她刚才也很想将一脸傻笑的张晏揍两拳么?看来她不愧和严青兰是姐妹,暗地里都挺暴力的。
严青梅终于出阁了,三个姑娘都感觉怅然若失,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严青兰情绪低落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青兰居,坐了会儿,觉得无趣便又起来,去了老夫人那儿。
今儿严青梅出阁,老夫人这作继祖母的也累得够呛,此时正挨坐着炕上,钟氏坐在脚踏上用美人捶为她捶腿。见到孙女进来,老夫人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将孙女招过来。
严青兰给祖母和母亲请了安,接过了母亲手中的美人捶,自己给老夫人捶腿。老夫人哪啥得让她伺候自己,赶紧将她拉起来搂到怀里,钟氏也坐到了旁边,接过丫鬟沏好的茶放到炕桌上。
“乖囡怎么了?”老夫人摩挲着孙女俏丽的脸蛋,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严青兰素来是个不会掩饰情绪的人,率真单纯,让人一目了然。听到祖母的问话,也不隐藏,低落道:“大姐姐出阁了,我有点舍不得大姐姐!”
老夫人听了撇了下嘴,说道:“再过一个月,咱们兰儿就要及笄了,等办了及笄礼,祖母给你找个比张家小子更好的世家子,不用去羡慕梅丫头。我的兰儿长得这般漂亮,又善良乖巧,一定会嫁得比你大姐姐还好!”
严青兰再神经大条,也和正常的少女一般说到婚事有些不好意思,嗔道:“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夫人哈哈大笑起来,打趣孙女想嫁人了,说得严青兰跺脚不依,实在是呆不住,直接跑了。
钟氏默默无语地看着这对祖孙,又见识了一次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实在有种对牛谈琴的感觉,偏生当事人两个却能接下去,这也算是奇葩了。钟氏知道女儿是的不舍得青梅出嫁,但老夫人却理解了她嫉妒青梅嫁得好,婚礼排场大。
只能说,祖孙俩的脑线波不在一个频道上,却偏偏很能聊得开,真是奇特。
见孙女跑了,老夫人也不恼,脸上露出笑容,对钟氏说道:“兰丫头也该相看人家了,前儿个,你嫂子过府来寻我,有意搓和祺儿和兰儿,你看呢?”
钟氏微微一愣,嫂子并没有来跟她说啊?怎么会越过她这做娘亲的,直接同老夫人商量?钟氏心里不舒服,不过仍道:“祺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是娘家侄子,是个好的。听说祺儿过两年准备下场试试水,若是能考个秀才回来也不错。”
在京中,没落的贵族府第一大把,那些没落的贵族后代除了靠祖荫混日子外,也有奋图强想走科举道路振兴家族的。钟氏的娘家永定伯府便有这个打算,方会托关系将生得最灵秀的嫡长孙钟祺送来严家族学,期望他未来能走科举的道路,以振兴永定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