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有这等事,受教了!”李波点了点头:“你我是老相识,我就不绕圈子了,这周兴与我主上为难,所以便希望在他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能够盯着这厮的动静,这件事你最合适!”说到这里,李波解开腰间的钱袋,丢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前面说的是公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七哥你拿这些钱,早些和五娘把婚事办了,早晚也有个人知冷知暖!”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陈七看了看桌上鼓囊囊的钱袋,咽了口唾沫,口中却推却道。
“七哥你就别推辞了,这点钱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上次朝廷征发城中恶少年,赘婿、罪犯去安西陇右从军,我的朋友熟人大半都被签走了,你和五娘是我认得的少数几个熟人了!”李波笑了笑:“再说这件事情若是办好了,上头自然会给你安排个好差事,这点钱也算不得什么!”
“那,那就多谢了!”陈七伸手拿过钱袋系在腰间,笑道:“周兴的事情你放心,我眼下在典狱手下当差,每日都要去衙门,只要留意,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好!”李波笑着举起酒杯:“那就祝七哥你诸事和谐,希望早一日喝到你和五娘的喜酒!”
陈七离开之后,李波又喝了两杯水酒,慢慢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完,才离开方相肆,他可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和陈七之间的关系。回到王宅,他将与陈七联络的事情向伊吉连博德禀告道:“这陈七平日里就经常去那方相肆,属下便让他有了消息便告诉安五娘,待属下去那儿时再取走,免得引人怀疑!”
“嗯,你能想到这么多甚好!”伊吉连博德笑道:“这里是长安,人多眼杂,若是一个不好,落人手柄,便会惹来弥天大祸,可千万马虎不得!”
“是呀!”李波叹了口气:“若不是在长安,找个机会一箭射杀了这厮便万事大吉,哪里要这么麻烦!”
“哪里有这么简单!”伊吉连博德笑道:“周兴他这也是受命于人,杀了他对方换一人便是,又有什么用?”
“那我们该怎么办?”
“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静待佳音便是了!”伊吉连博德笑道:“说到底,主上已经察觉到了周兴这人,就已经占了先手,便如同两军交战,一方先知敌方斥候所在,岂有不胜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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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王领军,请稍等一下!”
声音从背后传来,王文佐停住脚步,回过头,说话的是一个长须男人,他认得是任东台侍郎(后改称黄门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兼太子左庶子张文瓘,赶忙躬身行礼:“文佐拜见张相!”
“王领军不必多礼!”张文瓘伸手虚托了一下,笑道:“我听说你打算过几日和太子在城外田猎?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王文佐倒是坦率的很,再说这等事也不可能隐瞒:“怎么了?张相您有何指点!”
“指点不敢!”张文瓘笑了笑:“不过王领军你应该是刚来长安不久吧!此地与边地不同,乃是天子足下,行事须得稳重,不可孟浪!”
“哦?”王文佐笑道:“王某确实刚回长安不久,行事不妥之处还请张相多多指点!”
“指点不敢!”张文瓘变得严肃起来:“太子乃是一国储君,率领东宫之兵田猎,不忘武事,这原本也是应有之义。但这田猎也是有规矩的,每年秋收之后,草木枯燥,鸟兽已经繁育产子,引部众而猎杀,不但可以习练武事,还能驱害兽护田实,是一举两得的善举。而眼下却是夏季,田野正是农夫耕种之时,鸟兽也正在产子,车驾一动,人马践踏,牲畜啃食,百姓嗟怨,岂不有伤太子圣德?”
“张相所言甚是!不过田猎的所在乃是在御苑之内,并无百姓田产;而且也不会劳师动众,太子会轻车简从,身边不过千人,不过是为了借着这个机会,检校一下东宫之兵的射艺武事罢了!”
“那就更不应该了?”张文瓘急道:“眼下长安正是太平无事,何须东宫检阅麾下兵士射艺?王领军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长安城中的流言吗?”
“长安城中流言?”王文佐皱了皱眉毛:“什么流言?”
“在我面前王领军你就莫要装糊涂了!”张文瓘顿足道:“外间传言说天子圣体不豫,有小人挑拨太子和皇后之间的关系,使得母子离心,并且乘机习练兵士,欲为不忍言之事!这等事你没听说?”
“呵呵呵!”王文佐听罢笑了起来:“这等话张相您也信?”
“哎,我若是信就不来找你了!”张文瓘叹道:“但是人言可畏呀!王领军你也是聪明人,又何苦行此嫌疑之事呢?”
“张相!”王文佐笑道:“你方才说长安正太平无事,王某不敢苟同。您应该也知道当初为何王某从长安回来的吧?堂堂大唐,几千河北叛兵在关中生事,就得靠几百回纥人才能平乱,这成何体统?我回到长安后,二位圣上便令我整饬府兵事宜,又令我统领东宫之兵。借着田猎的机会,检阅士卒,这是下官的本分,若是因为几句人言,就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这并非王某所为!”
张文瓘听了王文佐这番话,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正如王文佐所说的,去年那次兵变捅破了大唐府兵的画皮,聚集着天下兵府一半的关中地区,遇到几千河北兵叛变,竟然就搞得唐军狼狈不堪,最后需要来朝贡的回纥王子带着亲随冲阵才解决战斗。像张文瓘这种有识之士当然知道这意味什么,帝国就是建立在最强大的武力之上的,如果武力不行了,那其他的东西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完蛋就是时间的问题,所以整饬府兵,重建武力就是帝国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王领军所言确实是正理!”张文瓘默然半响,叹了口气道:“但这世上有正理,还有权变。整饬府兵当然是要紧事,但也要看看时境。自古以来天家内事,我们做臣子的掺和进去,多半都没有好结果的,疏不间亲呀!”
“笑话,贞观名臣里还真没几个没参加玄武门之变的,他们下场如何?”王文佐腹诽道,但他当然不会蠢到说出这等话来,笑道:“张相金玉良言,王某记住了。此番心意,他日王某必有回报!末将还有公务在身,告辞了!”说罢他向张文瓘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王文佐的背影,张文瓘长叹了一声,面上满是颓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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