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默然良久,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声:“三郎,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虽然我生在帝王之家,但却无法选择走哪条路,不像你——”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臣当初在百济,的确可以选择哪种死法比较好看一点!”
被打断了话头的李弘一愣,几分钟后他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三郎你真的很会开玩笑,我记得金仁问说过,你当初在百济百战百胜,未尝一败的!”
“仁寿兄认识我的时候,我在百济已经熬过了最危险的时候!”王文佐耸了耸肩膀:“我记得和您说过,我和百济叛军第一次交锋是被围攻!”
“对,对!我想起来了!”李弘轻轻的拍了一下大腿:“你说临时造出了床弩才击退了百济人的围攻!”
“可是殿下,臣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您!臣有个袍泽叫韩长略,骑术很好,善使长枪,比我大三岁还是四岁,头发已经秃了半边!结果刚一交手,他就被一块百济人的飞石打破了这里!”王文佐指了指自己右边太阳穴:“血和脑浆溅了我一脸,如果那块鹅卵石偏半尺,那臣就不能站在这里和您说话了!”
李弘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王文佐低声道:“殿下,臣就是这样走出来的,战场之上,生死只在指顾之间。臣和殿下您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殿下您:无论是什么人,都有必须迈出去的那一步!若是犹豫不决,只会害了自己!”
“寡人明白了!”太子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那什么时候开始!”
“等初更之后吧!”王文佐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看天气,希望今晚不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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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清晖阁。
相比起含元殿,清晖阁的规制要小的多了,面宽不过七十余步,深不过二十余步,着落在距离太液池三十余步远的小丘上。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正殿、偏殿、露台、花园,所有该有的应有具有。由于靠近太液池的缘故,即便是夏日,这里的温度也比大明宫的其他要低两三度,而且风景也很好,所以李治夫妇很喜欢这里,时常把这里当做度夏消暑的好去处。
“皇后陛下!”许虚文将自己探视太子时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最后道:“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这么说来,弘儿是真的生病了?”武氏问道。
“不错,臣当时就站在榻旁,距离太子殿下不过一臂距离,看的很清楚!”许虚文道:“太子殿下面色惨白,脸上满是汗珠,得病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病!对了,殿下还说过两日才能来大明宫看望二位陛下,当真是纯孝!”
“嗯!”武氏点了点头,许虚文的回答将她心中原有的那点疑虑扫去,李弘这个孩子的身体原本就不是太好,自小就体弱多病,这几年才渐渐好了些,大热天跑出去打猎搞出病来一点也不奇怪。
“那王文佐呢?”
“王将军?”许虚文微微一愣,答道:“还是如平日一样,在太子身边随侍!”
“也亏得他如此!”武氏冷笑了一声:“不过太子也没亏待他,还不满五十就已经是三品了!”
“陛下说的是!”皇后的这句话倒是深深的戳中了许虚文的心底,依照大唐的政治规则,三品以上的官是荣衔,要么是宗室,要么就是那种年高德劭的功臣,像王文佐这种四十多从军中一路砍上来的,算来也就只有开国的那批了。
“也罢,且让他开心几日吧!看在他当初也立下不少功劳的份上!”皇后冷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自己有点失言,目光扫过许虚文,他赶忙低下头,让自己更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泥像。
天黑了,正如王文佐预料的那样,开始下雨了。东宫就像一头沉睡的猛兽,终于醒来。太子在盔甲外面披上一件绯红色羊呢披风,看上去有些紧张。王文佐投入鼓励的目光,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低声道:“时间到了!”
“嗯!”太子点了点头,他大步走出殿门,下方的广场早已站满了装束的士兵们,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憋出来一句:“出发!”
“遵令!”王文佐上前一步,拔出佩刀向下用力一劈:“各队衔枚,出发!”
所有人将木枚放入口中紧紧咬住,所有的牲畜也都戴上了嚼子,他们沿着东宫的东面的宫墙内侧向北前进,然后从东宫的北门出去,进入长安城北面的禁苑之中。所谓禁苑,就是皇家游乐场、猎场。方圆数十里没有村落人烟,只有一片片树丛。一行人越过环绕禁苑的矮墙,进入这片荒野之中,没有一人发出声音,只有脚步声、马蹄声以及车辆的咯吱声。
这种特殊的静谧让太子心中有些恐惧,他看了看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一片片树林和无声的士兵。
“您无需担心,一切都在依照计划进行!”王文佐凑了过来。
“是吗?”太子咽了口唾沫:“我们还要走多久!”
“用不了多久!”王文佐伸出右手,向东北方向指去:“您看,看到没有,那个亮点,那就是我们的目标,应该最多两刻钟就到了!”
太子顺着王文佐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亮点,他深吸了口气:“三郎,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样翻过大明宫的宫墙了吧?”
“当然可以!”王文佐笑了笑,他伸手指了指身后:“殿下,您看到我们后面那几辆马车了吗?只要一个火星,上面的玩意就能够把城墙送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