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原名管大,太子死时正是京师衙门的仵作,他至今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和刑部的一个仵作一起验完尸,正在写验尸记录,突然一个蒙面人无声无息,拿剑比着他们,然后翻看了他们写的验尸记录。
最后却逼着他们修改,把一些死亡疑点删掉,直接写明是被烟灰呛死。。
一开始,他们还想假意敷衍,可那蒙面人武功和思虑都相当了得,早看清了他们的心思,隔的远远的就能将两人制住。
若不依从蒙面人,蒙面人取他们的性命易如反掌,最终两人只得顺从。
好在,当时,因为从太子府里搜出皇袍,所有的人视线一下子都从太子死亡这件事转移到皇袍身上,朝廷对于太子的死似乎也失去了深究的兴致,毕竟牵涉出皇袍这样的叛逆大事,谁都怕深究,万一,一个不好就是惹祸上身,所以,太子死于大火就成了所有人的共识,两个仵作的验尸记录也顺利通过。
而此事过后不久,那名刑部仵作却意外的在一次喝醉后掉进湖里淹死了,老黑得悉此此事后深觉不安,仵作因为常常跟死者打交道,平日常常借喝酒去去沾在身上的死气,但也正因为常常跟死者打交道,每一个仵作对亡灵都有一种尊敬之心,喝酒更是有节制的,一般的情况是决不会喝醉的。
想到这里,老黑不免会猜疑会不会是当日那蒙面人杀人灭口呢,一想到这个老黑再也呆不住了,第二一大早就以家中出了变故为由辞了仵作之职,可哪里最安全呢,思前想后,他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于是,干脆的他先是假装离开,随后却又悄悄的潜回京师,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后来他又认识了黑龙,成为黑龙的义龙,就这样,他以老黑的身份入了船帮,从此管大销声匿迹了。
只是没想到,这才刚认识的沈四郎,却是一语道破。
“其实,我只是猜测,不过,黑伯此时的神情告诉我,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放心,到目前为止,你的身份还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元好有些歉意的道,她无意去打破别人平静的生活,只是有些事必须询问。
元好当然不可能一下就识破老黑的身份,只是当年太子死后,贾二哥觉得太子死的蹊跷,别人因为皇袍的原因不查了,可贾二哥做为太子手下的头号幕僚,他不可能不查,而两个仵作一死一走这自然引起贾二哥的注意。这些事情,在贾二哥留下的册子里都提到过,而前段时间,元好认识了老黑,知道老黑曾是一个仵作,这元好自然就注意了。
衙门仵作虽然不是个体面的差事,但总算是吃朝廷饭的,算是旱涝包收,小日子不算差,没道理仵作不做反而跑去混船帮的,何况老黑又一把年纪了。
所以,元好便猜测老黑的身份,而之前用肯定的语气来说穿老黑的身份,其实也是一种诈术。
“看来,还是老汉我自己沉不住气啊,那有什么问题你问吧,就冲沈先生为我们大家所做的一切,老汉也没有理由隐瞒。”老黑这会儿倒是放开了。
“我就想问一下,太子真的是因死于大火吗?”
“不错,太子确实是死于大火。”老黑点点头,随即语气一转道:“不过,当年,我验尸时,发现太子和他的侍卫们还中了一种毒。”
“什么毒?”元好问。
“沈先生是大夫,可听过一种千里醉的。”老黑问。
“千里醉?”元好摇摇头:“我对酒不太了解。”
“千里醉其实不是酒,而是一种迷药,也就是我所说的毒,这种迷药能让人对外界事情一无所感,整个人迷在这种毒药所产生的迷幻之中。”老****。
“黑伯你的意思是太子他们正是因为中了这种迷药,对外界的事情毫无感觉,所以才丧身火中?”元好确认。
老黑点点头:“正是,这是我当初的推测,要不然以太子的武功,不可能逃不出来的,中了这种毒,整个人飘飘欲仙,所以,太子死时的表情是十分快乐的。”
“那老黑你是怎么确认这种毒的?”元好又问,说实话,她自小看的医书杂书不少,再加上贾先生教她,没道理这种毒她居然闻所未闻。
“中这种毒的人两眼眼白会布满血丝,成红色,说起来这种毒我也是第一次见,若不是当年我师傅碰说起过这种毒,我还不敢确认,当年,我师傅随人远扑西域,曾见北疆的边民用过这种药,因觉奇特便记录了下来。”老黑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元好点点头:“只可惜事过境迁,再要证明这些已经难了。”元好叹了口气。
“不难,当年的尸检记录上我们还是记下了的。”老黑突然道。
“怎么会,我调过那尸检记录,并没有记下这些啊?”元好奇怪的看着老黑。
“我们当然不可能明着记,我们暗中用一种药水在记录的字行中重新记录了一遍,用这种药水写的字,平常是看不到的,但只要用柠檬水一喷就会显示出来,到时沈大夫不烦试试。”老****。
原来当日,两人共同隐瞒了太子死亡的疑点,于公于私,他们都觉得良心不安,对于老黑和那名刑部仵作来说,这样的事情是不能释怀的,一个仵作是必须对死者负责的,所以,事后,他们以整理记录为由,用药水将真正的尸检记录记了下来,并同时签了名画了押,只希望以后用得着。
“多谢黑伯告知这些。”元好朝着老黑深施礼。
“不用客气,只希望能还太子死亡一个真相。”黑伯叹了口气道。
“会的。”元好点头。
这时秦大推门进来:“沈先生,刮大风了,我看着马上要下雪,我们快回城吧。”
元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果然灰蒙蒙的一片。风一阵紧似和一阵的,于是点点头,起身朝老黑告辞:“黑伯,我回城了,以后再来看你们。”
“回去吧,这天气真冷了。”老黑摆手道,然后送元好出门。
坐了马车,一阵急赶,元好前脚刚进祝余院,那雪花就大朵大朵的飘了下来。
“下雪了,下雪了。”小庸儿满院子欢跳,小鱼儿则扯着他的衣摆,踉跄的跟着他,两个小家伙都昂着头,在院子里打转,小鱼整个人东倒西歪的,可每次都险险的站稳,两张小脸就如同雪里盛开的花朵,叫人看着温暖。
马公公和二婆站在廊道上,看着两小家伙,拢着袖子,两人的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线。
“沈先生回来了。”二婆远远的看到元好,忙不叠的跑来,两只手飞快的拍去元好身上沾的雪花。
“二婆,天冷了,你要多穿一点,还有我给你制了几贴膏药,正好冶你的风湿呢,这样的冷天,你要多注意点你的腿脚。”元好笑着道。
“唉,注意着呢,每晚都用热水泡,膏药柳儿已经给我了,老婆子用着呢。”二婆呵呵笑道,对于目前的生活,她倒是挺满意,只是自家好儿老这般女扮男装的让她担心,今年一过,好儿马上就快十九了,这都成老姑娘了,一个姑娘家没个依靠怎么成,看来,找个时间要好好劝劝好儿。
说着二婆想起什么似的跟元好道:“先生,王爷找你呢,你快去王府书房。”二婆说着。
“好,那我过去看看。”元好点点头。然后拢紧了衣服便去了越王府书房。
一进书房,就看到周潢有些闷闷的坐在那里。
“怎么?庆王给你脸色看了?”元好笑着上前问道。
“那是当然的了,他差点就抡起拳头来揍我一顿了。”周潢一脸无奈的道,随后却有些不赞同的道:“这天这么冷,四郎还出去干什么?有什么事吩咐别人做就成,我王府的下人这么多,难道还少了四郎差使的人不成。”
“有些事情,别人做不来的。”元好回道,然后问:“对了,我让你问的话你问了吗?”
“问了,就为这句话,我三哥就差点打我一掌,他说了,这种歹毒的功夫,他不会也不屑于去学。”周潢道。也就是说庆王根本就不会什么摧心掌,更别提练第几层了。
“会不会是假话?”元好问。
“应该不会,我三哥虽然有些骄狂自负,但他是不屑于说慌的,而且,我三哥学的是两军阵前的功夫,而那摧心掌却是江湖武功,二者路数不对。”周潢道。
元好听了点点头。
“对了,你让我问这话什么意思?”周潢问。
“因为那刑狗儿是死于摧心掌的功法。”元好道,如果是别的武功造成的伤害,她不定能看得出来,但是推心掌不一样,她二嫂就是被麻三用摧心掌打死的,而小鱼儿也是伤于摧心掌,这么多年的研究,对于摧心掌所造成的伤势元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刑狗儿是死于摧心掌?这么说,刑狗儿就不是三哥打死的。”周潢一愣。
“如果庆王所言是事实的话,那么杀死刑狗儿的就是另有其人,只不过这人在下手时留了一线,直到刑狗儿被庆王一推,这才爆发出来。”元好道。
“这么说,我三哥是冤枉的,你当时为什么不说清楚?”周潢皱着眉头道,有些不解的看着元好。
“我是故意不说的,如果我当时说了,庆王就绝不会承认自己的罪的。”元好道。正因为她没说,庆王在辩无可辩的情况下干脆就挑明了,同时,也将太子死的疑点摆了出来,又摆出一付自己受人陷害的样子,这同样他的一种反击,由越王无端受责就可看出这一点。
周潢一时无言,他自然清楚沈四郎为什么这样,一直以来沈四郎的目标是很明确的,就是扶自己上位,对于这个让庆王倒台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去说清呢。
“不行,即然知道了,我还是要去跟父皇说清楚。”周潢道,就算是争皇位,他也要争的明明白白的。
“没用的,庆王已经在皇上面前承认了纵火,那他的罪就已经是铁定的,这点不冤,而王爷你如果这个时候再去说这事情,反而会让人怀疑你当时不说,此时再说,动机不纯。”元好平静的道。
周潢看着元好,突然颓然的坐下,这种感觉他真的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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