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时,杜若予在房间里看见闷头睡觉的卫怀瑾,她把她摇醒,亟不可待地问:“鸡呢?”
“什么鸡?”卫怀瑾揉着惺忪睡眼反问。
“就是那只成天下蛋,欧洲贵族一样的鸡啊!”
“哦,它啊……”卫怀瑾昂着脑袋四处查看,似醒非醒,“可能在卫生间酝酿下一个蛋吧?”
杜若予抛开她,自己跑去卫生间,果然在擦脚垫上找到眯眼打瞌睡的贵妇鸡,她将鸡一把拎起,喝问道:“你今天跑去我家了没?”
贵妇鸡一脸茫然,下秒终于如梦初醒,狠狠啄了下杜若予手腕。
杜若予吃痛撒手,贵妇鸡扑腾到地上,飞快跑了。
“是你笨了还是我傻了?你为什么要和一只鸡说话?”卫怀瑾揉着脑袋晃荡过来,“出什么事了?”
“……这鸡,今天莫名其妙出现在了我老家,毫无征兆,一闪即逝。”
卫怀瑾不以为意,“那有什么,它又不是没去过。”
杜若予摇头,“在我的逻辑里,它只应该是跟着我,才有可能出现在那儿。”
卫怀瑾不明所以,“那又怎么样?”
“不合逻辑,意味着混乱和失控。”杜若予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什么逻辑?什么失控?”卫怀瑾更用力地揉自己的脑袋,“是我还没睡醒吗?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杜若予敲敲自己的额头,转向卫怀瑾,似笑非笑的,又像要哭,“你哥哥都早看出来了,你个傻蛋怎么还看不出来?非要我向你捅破那层窗户纸吗?”
卫怀瑾更茫然了,“看出什么啊?况且我一个鬼,干嘛要和他一个人比聪明?”
“你不是鬼。”杜若予摇摇头,重复一遍,“你不是鬼。”
这话在相见的最初,她也郑重其事说过一遍。
卫怀瑾大半的睡意被她吓跑,张口结舌,讷讷地问:“不是鬼……是什么?”
“是幽灵。”杜若予这次做了更充分的回答,“是只存在于我眼前的,被我的大脑自行创造出来的幽灵,是幻觉,是妄想,是分裂。”
她苦笑,“怀瑾,你明白了吗?”
向卫怀瑾坦白,就像和自己的心灵告解,这让杜若予轻松不少。
卫怀瑾却傻傻看着她,不知所措。
良久过后,她沙哑着问:“所以……我是假的?赫奇帕奇是假的,鸡也是假的,都是……假的?”
杜若予点点头。
卫怀瑾小心翼翼摸摸杜若予的脑袋,仿佛那是颗一碰就碎的沙雕,“我是从你这儿,创造出来的一个假象?”
杜若予将她的手摁在自己额头上。
这一年的南城已经开始入夏,而她的手犹自凉。
杜若予说:“很多事情,其实想想就该明白的,比如我看见的你根本不是真实的你,因为潜意识里拒绝真实,所以你从来不会出现在真正认识你的人面前,比如你哥哥,比如你父母。”
“……杜杜,我需要想一想。”卫怀瑾抽回自己的手,眼神混乱,不敢看杜若予的眼睛,“你让我想想……”
她说要想想,结果往床上一倒,竟又睡了半天。
等她二度醒来,她先是坐在床上怔怔了半晌呆,然后才说:“杜杜,我想明白了。”
“你在梦里想明白的?”杜若予揶揄她,又不由自主正起脸,有些忐忑地等待她的结果。
卫怀瑾揉揉乱蓬蓬的脑袋,“嗯,我想明白了,你不就是生病了嘛?人生在世,谁能没个头疼脑热的,放心吧,这都是小事。”
“小事?”杜若予心想卫怀瑾要么是心比天宽,要么就是压根没抓住重点。
“当然是小事!”卫怀瑾蹬掉被子,有些恼怒地瞪着杜若予,开始撒泼耍性子,“医院都没有给你下病危通知书,你为什么要觉得是大事?我说是小事就是小事!”
杜若予静静瞧着她,良久笑道:“行,那就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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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县黄岳那儿很快传来消息,查到玉嫂在林孝珍之前,陆陆续续照顾过二十多户人家,其中由她“送终”的有五个,都是重症在身,完全无法自理的老人。
黄岳在电话里的语气很凝重,说具体细节还要面谈,让卫怀信和杜若予再回一趟业县,并且将地点约在了慈心养老院的会议室。
这是杜若予头回进到慈心养老院的办公区域,说是办公楼,不过是他们后院活动室的二楼,会议室紧挨院长室,是间明亮却不大宽敞的小房间,正中央的吊扇下摆放着张圆形的古旧大桌子。
杜若予和卫怀信到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围坐了五位老人,除去黄岳,杜若予只认出其中一位——那日在凉亭里快人快语,嫉恶如仇的老奶奶。
黄岳一一介绍,杜若予才知道,这位姓华的奶奶就是黄岳说过的退休内科医生。
“咳!”黄岳让两个年轻人坐下,说他已经把基本情况和这几位老头老太解释过,他们也有他们的看法,想让最先现问题的杜若予和卫怀信听听看。
黄岳翻开自己面前的一本黑色小手册,还像十多年前在刑警队开会般,“我先说我了解到的啊。我走访过玉嫂工作的几个家庭,现这个玉嫂每一任工作有长有短,越是家里老人身体健康好伺候的,她做得越短,反倒是那些病得严重,脾气不好,屎尿失禁的,她能做得长久。这完全违背了正常道理,有古怪。”